云州,郊外。
晨雾在林间游走,将残破的山水绞成缕缕青纱。
紫衣少女赤足踏过露水浸透的枯叶,惊起枝头寒鸦。
三足金乌立在她肩头抖了抖翅膀,翎羽间流淌的熔金色纹路便跟着晃动起来。
“圣女,前方三里有炊烟。”一个黑衣人跪伏在地,额头紧贴潮湿的苔藓。
他听见金乌喉间发出咕噜声,像是岩浆在火山口翻涌。
少女用指尖逗弄着金乌的喙:“炊烟啊...”
尾音突然甜腻得像掺了蜜,“那你怎么还活着?”
金乌振翅的刹那,黑衣人的惨叫声被火焰吞噬。
焦黑骨架保持着跪拜姿态,晨露顺着肋骨滴落,在泥地上烫出滋滋白烟。
其余人齐刷刷跪地,额头紧贴地面不敢看那抹飘动的紫纱。
“茶。”少女伸出细腻白嫩的小手。
捧茶的侍女立刻送上来一碗。
雾霭深处传来破空之声。
“嗯?看来...有人不想我们路过呢。”
少女突然轻笑。
金乌兴奋地尖啸起来。
林间冲出七道白影,剑气如虹直取她咽喉,却在触到金乌尾羽的瞬间化作青烟。
为首的青年剑客瞳孔骤缩,他手中名震江湖的长剑正在熔化,铁水顺着剑柄烫穿了他的虎口。
下一刻,他脸上的生机尽失,瞳孔发白。
少女咯咯笑起来,指尖戳了戳已经失去血色的剑客:“天剑阁的老鼠们,这就藏不住了?”
二十丈外的古槐后传来闷哼,三个青衣人捂着灼伤的眼眶踉跄倒地。
少女蹦跳着踩碎其中一人的指骨,金乌乖顺地落在她伸出的手臂上。
“你们阁主没教过么?”她俯身笑吟吟的,“偷看姑娘家,眼睛会烧成炭哦。”
属下们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处理着尸体,挖坑,掩埋,撒上化尸粉,再覆上落叶和泥土。
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做过千百遍。
少女对这些毫无兴趣,她拍了拍金乌的脑袋:“小家伙,我们去那边玩玩。”
金乌欢快地鸣叫一声,振翅飞起,绕着少女盘旋。
少女咯咯笑着,追逐着金乌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紫色的裙摆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朵盛开在幽冥中的妖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衣人快步走来,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煞气。
他四下张望,却不见少女踪影,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圣女呢?”
正在忙碌的属下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黑衣人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少女正坐在一条小溪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逗弄着水中的游鱼。
他快步走过去,单膝跪地,恭声道:“圣女,我们是不是太深入了?云州虽然比不得中州,但天剑阁毕竟是有渡劫期老祖坐镇的,万一...”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少女头也不回,依旧专心致志地逗弄着游鱼,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万一什么?万一我死了?”
黑衣人连忙低下头,沉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圣女的安危。为圣教赴汤蹈火,属下万死不辞,但圣女千金之躯,不容有失。”
少女终于转过身来,她歪着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黑衣人:“你怕了?”
黑衣人身子一震,连忙道:“属下不敢!为圣教赴死,绝无二话!”
少女咯咯笑了起来:“你呀你呀,你真是个老实人。你猜猜看,我们从雷州不远万里来到云州,途径九州各地都隐蔽得很好,为什么偏偏在云州暴露了踪迹?”
黑衣人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圣女,您的意思是...这是故意的?”
少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黑衣人的额头:“你好笨呀。跟了我多久了?”
“回圣女,十年了。”黑衣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十年了啊...”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有些飘渺,她伸出纤纤玉指,拨弄着地上的野草:“想想看,九州这盘棋,已经下了多久了?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牵一发而动全身。圣教蛰伏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
“如今,棋局已近尾声,若是我这个关键的棋子不入局,又怎能完成这最后的收官呢?”
黑衣人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所取代:“可是圣女,天剑阁实力雄厚,更有渡劫期老祖坐镇,更何况云州还有其他宗门虎视眈眈。您孤身犯险,万一...”
“没有万一。”少女打断了他的话,态度坚决:“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更何况...”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眼中满是疯狂:“你以为...我真的怕死吗?”
身边金乌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周身金色的纹路开始剧烈地流动,好似有岩浆在其中翻滚。
“你记住,我从来不怕死。死亡,不过是另一种开始罢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更何况...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在,我怎么会死呢?”
黑衣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少女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在山林间回荡,带着几分疯狂。
“走吧。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紫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之中。
金乌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振翅追了上去。
祁渊几个起落,追上了在林间漫步的少女。
金乌在她头顶盘旋,洒下点点金光,将她衬托得宛如林中仙子。
金乌的尾焰掠过灌木丛时,黑衣人正巧踩碎一根枯枝。
他望着三丈外背对自己的紫色身影,喉结滚动两下才开口:“圣女,昨日阙海坊的事...”
“嘘——”少女忽然转身,食指抵在唇间。
这一个动作惊得黑衣人膝盖发软,少女却是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猜这只火云雀能坚持多久?”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小金乌。
熔金般的喙尖正戳着一只抽搐的彩羽鸟雀。
金乌歪头看向主人,突然松爪。
濒死的火云雀刚要坠落,又被焰爪勾住尾羽。
“阙海坊的事你早就该说了。”少女突然揪住金乌冠羽,鸟儿吃痛松爪。
火云雀坠入地面前化作青烟,“唉,现在说吧。”
她懒洋洋的,显然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