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济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着实没想到,不过是吃了个馄饨,花小姐竟有这般大的反应。
低头瞅瞅那碗空空的馄饨,又看看哭得伤心的花如锦,心里直犯嘀咕。
这可是公子吃剩的啊,虽说花小姐是官家豪户出出身,可也不至于小气成这样吧?
他哪能明白这其中藏着的丝丝情意呢,在他单纯的想法里,不就是一碗吃剩的食物嘛。
但瞧见花如锦哭得这般梨花带雨,吴济济心里也知晓事情怕是严重了。
呆立过后当下慌了神,双手不安地在身前搓动,立马手足无措地对李睿渊说道:
“糟了公子,我又做错事情了!”
那声音里满是懊恼与自责,就差没揪自己头发了。
李睿渊却还是一脸淡然,一双幽深的眼眸阴森森地盯着花如锦离去的方向,眼里竟未有一丝波动。
“不,做的很对!”
在他心里,要是这花如锦受不住气走了,那可正合他心意,往后便能落得个清净自在咯,省得整日被这些莫名的情愫搅得心烦意乱。
他整个人又缓缓坐下靠回椅背,长舒一口气,似是疲惫,又似解脱。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细碎地洒在蜿蜒的石板小径上,繁花肆意盛放,一团团、一簇簇,交织出如梦似幻的色彩,恰似一幅绚烂至极的织锦。
花如锦身着一袭鹅黄锦袍,衣角翩跹,恰似携着满园芬芳,前脚刚优雅地迈过那精雕细琢、蜿蜒盘绕着瑞兽雕花的门槛,身影便迅速隐没在转角的浓荫之后。
就在这静谧得只剩风声与鸟鸣的间隙,金三圣倒骑着他那毛发油亮顺滑、温顺乖巧的小毛驴,悠悠然晃进了这方宫庭院落。
金三圣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长袍,衣角随意地挽了个结。
只见他肩背稳稳扛着一根修长笔直、竹节分明的钓鱼竿,那鱼线像是根灵动的银蛇,晃晃悠悠垂在毛驴的嘴前,距离拿捏得精准,刚好半尺有余。
末梢竟极为诡异地扎着一条通体莹白、须子在空中狂乱颤动的人参。
人参仿若被施了蛊惑之术,散发出奇异的气息,引得毛驴瞪圆了黑豆似的眼睛,撒着欢儿、鼻孔喷着粗气追着往前跑。
蹄子轻快地叩击着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与金三圣嘴里哼着的不成调却悠然自得的小曲儿——
“啷个叮儿当啊,啷个叮儿当啊……”
——交织相融,一路就这么大摇大摆闯进了威严庄重的拂云宫。
一入宫门,他那洪钟般的嗓门仿若平地惊雷,刹那间震得空气都泛起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嗡嗡作响。
“小黑子,老夫接你试药去啰!”
声音朗朗,中气十足。
惊得宫苑里枝叶间栖息的林鸟“扑扑棱棱”四散奔飞,搅乱了一树静谧,簌簌掉落的羽毛在空中飘飘悠悠晃荡了许久才落下来。
“来啦!”一声清脆稚嫩、满含期待的应答声宛如灵动音符,极具穿透力地传来。
小太监吴济济身着一袭略显肥大的绯红色太监服,腰间束着根同色腰带,被他蹦跳的动作带动得歪歪扭扭。
那张小脸因为奔跑泛起两坨健康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恰似藏着漫天星辰,像只灵动至极、毫无拘束的小鹿仔,一蹦一跳地从里头奔了出来。
眼神瞬间被那小毛驴牢牢吸引住了,满是新奇与兴奋,小嘴微张,惊叹之态溢于言表。
身后还不紧不慢跟着个“奶娘”,他身着一袭龙子宫服,剪裁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玉树临风的身躯。
只是那神色冷峻至极,仿若千年不化的冰山,不苟言笑,双眸仿若幽潭,深邃不见底,周身氤氲着一层仿若实质的寒霜,任谁见了都得心头一凛。
“搞那般大的阵仗!老头,你嫌我麻烦不够吗?”
李睿渊紧随其后话语从那微张的脂唇间吐出,带着股子嗔严厉,尾音微微上扬。
可金三圣仿若未闻,注意力全被眼前这古灵精怪的小太监吸引了去。
“哇,这小马好可爱!神医爷爷,你为何这样倒着坐?”
吴济济歪着脑袋,脑袋上那顶小巧的太监帽跟着一晃,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从帽檐下钻出,随着他的动作俏皮地舞动。
他眨巴着澄澈如秋水的双眼,里头满是懵懂无知,指驴为马,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院中的护卫奴仆他们仿若被点了笑穴,一阵哄堂大笑。
有的笑得前俯后仰,手中长枪都跟着颤抖;
有的边笑边拿胳膊肘捅身旁之人,眼角笑出了泪花。
还有的捧腹弯腰,直不起身子。
他人纯得就像一张刚从工坊制出、未经丝毫沾染的白纸,满心满眼都是这新奇古怪的世间万物。
瞧着别人捧腹吴济济也嘿嘿笑起来。
但不知人家在笑什么?因为自他跟着李睿渊以来,这交通工具她就认识马,这驴与马十分相似,于是这驴就变小马了。
金三圣满心疑惑,粗糙的大手摩挲着下巴长长的胡须。
瞅着这个陌生小太监没羞没臊地上来搭话,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左顾右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愣是没瞧见自家熟悉的小黑子身影,心里“咯噔”一下。
他仿若坠入冰窖,立马四处张望又扯开喉咙继续大喊:
“小黑子,小黑子……在哪儿呀?怎么不出来接见爷爷呢?”
吴济济愣了神,粉嫩的小嘴微张,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当场。爷爷不认识我了??
半晌,又才仿若大梦初醒,瞅了瞅手中攥着的那柄精致拂尘,柄上的丝绦柔顺垂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副小太监扮相,神医爷爷认不出了,刚抬腿往前迈了一步,张嘴欲言,想要急切地解释:爷爷我就是小黑子啊……
花如锦如一团红火裹挟着怒气如一阵旋风,疾冲冲地卷了出来。
她身穿火红的石榴裙,勾勒出她身体玲珑有致的曲线,腰间束着条玄色宽边腰带,愈发衬得她腰肢纤细。
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更添几分凌厉。
手里的衣袖被她甩得呼呼作响,带起阵阵疾风。
人还未到面前小嘴儿仿若爆开的樱桃,噼里啪啦大骂起来。
“哪个人吃饱了嫌命长的,敢跑到本小姐府里大声嚷嚷?来人啊!把这厮给我拖出去杖毙!”
周遭温度仿若瞬间降至冰点,众人噤若寒蝉。
花如锦那清脆的话音仿若一阵疾风,刚一落下,刹那间,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因为这个人,可是皇帝老儿都敬怕三分的人呀!
都怪这张嘴说的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