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州的院子冷清萧条,门口种了一片青竹,许久没人打理,被风吹的凌乱。
自从双腿瘫痪后,苏钰州便没有出过院门,也没让其他人进来过,自己整日在屋子里不出来,身边只有两个小厮照顾着饮食起居。
安氏推开门,让苏璃棠进去:“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每每看见苏钰州的双腿她就难受,所以能不见的时候就不见。
苏璃棠独自进屋,看见床上躺着一道身影。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但是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异味,还飘着几分墨香。
她还没走到床前,便听到苏钰州冰冷的嗓音:“出去。”
苏璃棠继续走了过来,站在床前唤声:“二哥。”
苏钰州听着陌生的声音凝了下脸色,朝苏璃棠看过来,眼神里尽是疑惑。
苏璃棠说了下自己的身份,苏钰州才知道她是谁。
他在屋子里不出门,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自然不知道苏璃棠的身份。
但得知苏璃棠的身份后,苏钰州的脸色也没好转,依旧冷淡:“有事?”
“来看看二哥。”
苏钰州轻嘲:“一个废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灰白的面容上,尽是颓靡。
苏璃棠能理解他的心情。
文人骨子里都有自己的骄傲,何况苏钰州还是去年的状元,本是有着挥斥方遒的胸怀大志,如今却只能躺在床上自暴自弃,所有的尊严都被别人践踏,他岂能接受这么一个无用的自己。
去年在苏钰州中状元后,本来就即将要到翰林院任职,乘坐的马车突然发疯,他从马车上摔下来,马车从他腿上辗过去,他的双腿便断了,自此成了瘫痪。
而他在翰林院的职位也被大哥苏元浩顶替。
苏元浩是侯府嫡子,为周氏所出,去年中了进士,按理说还没资格进翰林院,奈何外祖父是太傅,硬把他塞了进去,正好苏钰州的职位空缺他补了上去。
苏璃棠叹:“二哥何必妄自菲薄,你只是双腿断了,但你的才华和学识还在,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还会用到它们。”
苏钰州嘲笑:“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苏璃棠看着窗外的那片竹林,虽然被风吹的凌乱,但依旧挺拔不屈。
一方青墨,一世傲骨,纵使风雪肆虐,也没能折断它的脊梁。
“二哥喜欢竹,想必也是喜欢它的品质和风雅,为何不能学它们一样,不论风吹雨打,不败郁青,不畏逆境,傲然挺立,从不屈服,难道二哥的傲骨就甘心这么被折服吗?”
苏钰州眼神颤了颤。
自从双腿瘫痪后,他没在和别人交流过,也没人给他说过这般鼓励的话。
“二哥可知我在庭芳楼这些年,虽然身陷囹圄,但我从未屈服过,哪怕覃妈妈把我初夜卖给了别人,我依旧想尽办法的逃跑,因为我不想向苦难低头,我不想被别人凌辱践踏,我也有我的傲骨和志气。”
所以她打伤了买走她初夜的李公子,奋力跑出庭芳楼,哪怕逃走的机会很渺茫,那她也要奋力一搏。
如果没有苏清悦去接她,那晚她也不会再跟着覃妈妈回庭芳楼。
宁可玉碎,也不瓦全。
苏钰州久久未语。
苏璃棠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只能等苏钰州自己走出来。
她正准备离开时,苏钰州突然开口:“你在国公府可认识景四姑娘?”
苏璃棠顿住脚步,转身点头:“自然。”
“回去帮忙转告一声,我不愿娶她,让她把婚退了。”
苏璃棠摇头轻笑:“二哥岂不是为难她了,这是她哪能做主的事情。”
苏钰州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二哥是不是怕景四姑娘嫁过来跟着你受苦?”
苏钰州没回答。
即便他不说话,苏璃棠也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但他和景知意的婚事,他们谁都做不了主。
苏璃棠刚从苏钰州院子里出来,小厮何大就在身后喊她:“苏姑娘,稍等一下。”
苏璃棠的身份在府上比较尴尬,虽是苏志谦的女儿,但没上族谱,周氏也没明确承认她是侯府的人,下人们只能称她“苏姑娘。”
何大把一封信交给苏璃棠:“这是二少爷让奴才交给您的,说是让您帮忙转交给景四姑娘。”
“好。”
苏璃棠接下信便收好,也不知道二哥跟景知意要说什么。
下午,苏璃棠同苏清悦一起回去了。
回到国公府后苏清悦便觉得肚子不舒服,腹部一阵一阵的绞痛。
等她从软榻上站起身子,身下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苏清悦脸色惨白,连忙叫落秋和红萝两个丫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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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棠先回了一趟洛华苑,拿着自己昨天绣的梅花,又去找景知意。
她把绣的梅花给景知意看,景知意笑道:“已经绣的很好了,比昨天进步很多。”
“你怕不是在恭维我,我看着和昨天绣的一样。”苏璃棠含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两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天,苏璃棠拿出信封给景知意:“这是二哥让我转交给你的。”
“苏二少爷?”景知意讶异,接过信封后没有立马打开看,而是先放在了一旁。
苏璃棠把今日苏钰州给她说的话给景知意说了一遍。
“二哥还想让我转告你,他不想娶你,想让你退婚,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你也应该懂他的意思。”
景知意怔了怔,没想到苏钰州会主动让她退婚。
她知道苏钰州是不想耽误她的后半辈子。
景知意心里突然对苏钰州有了改观,对这门婚事也没刚开始那么排斥。
起码她知道了苏钰州的人品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
苏璃棠道:“这门婚事确实委屈了你,但退婚也是不大可能的,我想知道你对二哥是什么看法?”
景知意怕她误会自己对苏钰州有偏见,赶紧解释:“我没有看不起苏二少爷的意思,也并没有他双腿瘫痪而嫌弃,只是......我还不想嫁人。”
苏璃棠知道她不是那种势利的人,转眸看着旁边绣到一半的男子衣服,“是因为二皇子?”
景知意敛眸没说话。
苏璃棠蹙了蹙柳眉:“你真的喜欢二皇子?”
那二皇子可并非什么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