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来电话说,羊子无缘无故死了七八只,还有两只看来也活不过今天。建设再问,老张只说了一句:不用查,他看十有八九是是毒死的。
建设又气又闷,想到了派出所,想了半天,无一句话。十只半大的纯种白绒山羊损失近万元,建设觉得晦气,正在百般不安中,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是北山区清凉山派出所刘所长,刘所长和建设一年参加工作,一同在政府灶上吃过一年饭。刘所长哈哈一笑,说有个事要请建设来派出来一趟。
建设无由的有些忐忑,怎么就真与派出所粘上了,刘所长也不说什么事,建设只有前往。
一进派出所,刘所长满面嬉笑,又是茶,又是烟。“南主任,有个叫韩秀禾的,你认识不?”
弟媳妇怎了,建设摸不着头绪,锁门一事值得惊动派出所么。
“看来这下是真的了,你弟媳妇点名让你这大伯子来救她呢。”
原来,秀禾在大街上打了人,不在别处打,就选在派出所门口打,在一个孕妇肚子上踢了一脚,孕妇现在进医院了。建设一下担起心来,秀禾刚刚闹过锁门的事又在大街上踢人,秀禾平时并不如此,是不是情绪太过激了,忙问秀禾在哪里。
刘所长让人将秀禾带过来,又说建设:“你一会儿先将人带回去,你这个弟媳性子烈得狠,以后可不能在大街上闹事了,那个孕妇再不告,我们就再不追究了。”
秀禾进了门,满脸惊恐,手腕上明显是一圈勒红,一见建设,泪便流出来。
刘所长说着下次犯事再不轻饶的话,秀禾只是哭。
出了派出所,秀禾神情紧张,一步不离的紧跟着建设。建设说:“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却不知眼下该怎么办,思来想去,安抚秀禾的事只有交给妈,便拦了出租车想让秀禾回家。
“大哥,我想到医院去!”秀禾突然说。
“你去医院干什么?”
“我想看看把那个东西踢坏了没有,我只踢了一脚,后悔死我了,第二脚没踢上,让那个瞎熊建熊挡住了!建雄,建雄把我的手腕往断里捏!”说着哽咽了。
夫妻打斗,一旦在对方体力上感觉到了真格的,这辈子也不要想柔情似水、心无隔阂地在一起了。婚姻如果是蜜,蜜里还夹着刺,这打体力上的真诚打斗就是蜜里的刺。手腕上的痛,自己的男人为保护另一个女人而留在秀禾手腕上的痛,在往后的多少日子里都暗暗的醒过来,痛在了秀禾神经上。
“秀禾,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可你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你又不是真的不懂法!你想想,万一人家真要有个事了,谁都原谅你,法律能原谅你吗!”
正说着,电话响了,是建雄。建雄断断续续说要建设去清凉山派出所去看看秀禾。
建设故意问秀禾怎么会在派出所,问医院那边的情况,好让秀禾听着。建设说:“大人没事就好,大人没事就再不要闹了,你把事情安顿好;小志他妈是一时失手,她也有她的原故,你们别再闹了。”
“大哥,孩子呢,那孩子?”
“已经保不住了,进了手术室了。”
“哈,老天有眼!啊呀,高兴死我了!”秀禾双手一拍,差点要跳起来,眉开眼笑,一双红印显眼的手腕捂着脸,踢着脚说:“一脚!才一脚,痛快!”
建设看着,满心忧虑。
韩秀禾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哥,我没疯,我是高兴!真高兴!”
建设越发不放心,打车送秀禾回家去,买了冰红茶,秀禾将凉茶一饮而尽,依旧十分喜悦,眼望着前方,满脸是笑,分明不记得车里还有个大伯哥了。到了南家店,秀禾突然容颜大变,流下泪来。
南母见大儿子与二媳一起归来正生疑惑,只见秀禾一脸欢笑:“妈,我今儿可是高兴哩!”
“高兴了好么,你高兴了,妈也高兴!”
建设正要给母亲示意,只见秀禾又连连踢脚道:“妈,今天,我一脚!一脚!”说着笑得弯腰弓背,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惊得南母将媳妇搂在怀里,又是摸额头又是掐人中。
“秀禾,妈不准你笑了!”
建设得回养羊场了,那死了羊的事该怎么处理,心里一点头绪没有。这时又接到老张电话:“我那个死小子,将那十只羊剥了皮,全扛给了折战平家,一个问说为什么要送羊,一个说,我家掌柜的欠下你家的账了。折战平嫌死羊摞在他家院坡上,嗡嗡的引来了苍蝇,我那小子还犟说以后的帐就用剥了皮的死羊来顶,推搡间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我跑过去也劝不下,围下一摊人。”
建设忙问:“小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都受了一点皮外伤,伤是不碍事。”
建设思忖半晌,又拔通了周湾乡派出所所长的电话。
下午老张来电话说,村里来了两个派出所的,问村长昨天是谁在打架,他们接到了举报,要抓人。他怕儿子吃眼前亏,当即打发儿子出去躲几天,折战平的本家也给递了话儿,也跑了。建设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周湾,建设要谢小张,小张吭了一声,一抬肩膀摔开了建设要拍他的手。
小张还在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