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阿年想回家了。”
顾松年平静的说道,嗓音青涩而澄澈,整个人蒙着双眼乖乖的坐在那,让人心里不由一软。
待在这里这么久,顾松年听出了其中门道,这个珍食坊的掌柜想拿自己做筹码,求师尊一个承诺。
一个化神境强者的承诺何其珍贵,以师尊谨慎的性格来说,想要让师尊动心,单单一个不知效果真假的药水可不够……
化神境修为早已无需外力便可观六路,视全局。可偏偏这东西不是给师尊用的,而是给他预备的,若他提前获得此等能力,则将与同辈修士拉开巨大差距,在以后的实战中也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可顾松年不想让师尊为了他去答应别人的条件,也不想让师尊为难。他能在师尊身边修行已经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至于阿忍所说的如画明眸露有多厉害的神迹,他不感兴趣,也不想让师尊感兴趣。
师尊为了他,牺牲了太多,熟背宗规的他到现在都不敢想,宗门会就师尊教训空文先生一事下达如何处置。
他,不想,成为师尊的拖累。
……
江潮白则以为顾松年是乏了,心想着自徒弟受伤后头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见这般多的人,不适应也属情理之中,于是,他轻拍他的手,以作安慰道:“阿年乖,再等一小会儿,为师马上带你回家。”
“……师尊。”
这是顾松年第一次,没有遵循江潮白的话,他站起身,言语中透着急切道:“师尊,带阿年回家好不好?阿年不想待在这里。”
……
江潮白顺着相互触握的手,一把将顾松年向身边拉近,看着正抿唇倔强的站在自己腿侧的少年,心中猜出个大概。
“这孩子,估计是不想让我为了他而轻易许诺吧……”将心中猜想压下,江潮白试探性的开口:“阿年不想待在这里?”
“嗯。”
“阿年不想要这个能令你视域大开的药水?”
“嗯”
“阿年不想让为师答应她的条件?”
“……”
一旁的阿忍:“好好好,你们师徒讨论是一点不背着人啊!”
被猜中心思的顾松年唇抿的更紧了,他没有开口,只是用行动来回答,只见,他用尽全力,想要将江潮白从座椅上拽起来,大有一副“强买强卖,生拉硬拽”的气魄……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顾松年这才刚一用力,整个身体就因视线缺失而失去平衡,他整个人东摇西晃,被反作用力的影响直奔江潮白方向倒去……
“咚!”
当撞进温暖可靠的怀抱时,顾松年便放弃挣扎了,自己现在这样,还真是什么都做不了,净出洋相!他羞赧的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师尊。”
江潮白倒是不在意这些,方才他站起来接住顾松年的那一瞬,都是下意识的反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人已经在自己怀里了。
……
“唉,我这个“老父亲”当的真是越来越称职了……”江潮白暗自得意,嘴上还得照顾徒儿那脆弱小心灵,轻声道:“没关系的,阿年。”
见天色已晚,顾松年态度又坚决,江潮白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他仗着徒弟看不见,偷偷将瓷瓶收入纳戒,随后传音给阿忍道:“本座欠你一个承诺,日后有需要时便将此物捏碎,本座自会前来。”
阿忍眉目含笑,朝着江潮白施了一礼。
………
江潮白带着顾松年离开了小阁楼,而阿忍的面前,此刻则正悬停着一朵晶莹的梨花,她伸出手,那枚梨花便缓缓落入掌心之中。
玉指揭开面纱,露出真正的容颜,阿忍自顾自笑道:“……潮白,我们会再见面的。”
…………
是夜,师徒二人披着月色而归。
知道徒弟嘴上说的回家只是借口,在二人从珍食坊离开后,江潮白又带着他去僻静的小湖边散了会儿步。
年轻人嘛,就该多出来走走,锻炼锻炼身体,整天闷在屋子里有什么好的?
十五六岁正是嬉笑玩乐的年纪,沉稳的像个小老头儿又有什么意思。
江潮白看着顾松年愈发放松的神情和轻快的步伐,感到成就感满满。
“本座要不要就此迈入文坛?开山之作便叫……《育儿有方》?”江潮白望着湖畔的夜景胡思乱想。
二人并肩而走,惬意安然,这里人迹罕至,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去处,当然……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远处,两道身影正相拥依偎,情到正浓处,便不止于礼了。
少儿不宜的画面被视力超然的江潮白看了个正着,他头一次觉得修为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不必被污了眼睛。
而顾松年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乖巧的跟在江潮白的身后,见师尊突然停了下来,关切的问道:“……师尊?怎么了。”
“无事,阿年。”江潮白未过多解释,只是拉着顾松年就往回走,边走还边苍白的解释道:“阿年不必担心,天凉了,该回了。”
“……”
顾松年:师尊,方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夜色微凉,空气清新,正是散步的好时候……
好在顾松年没有计较,只是紧紧跟在师尊身后,上了花舟,往宗门方向驶去。
……………………
总结这次出行,可谓是非常成功,吃到了好吃的,还带着徒弟出去散了步,只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走街串巷间染上的乡市气息,在衣袖间挥之不去……这是一向有洁癖的离华仙君忍不了的,江潮白闻着身上那股混杂着路人身上的香薰和街边各色小吃的味道,汗毛倒竖。
这才刚到晴雪东阑,江潮白便马不停蹄的带着顾松年赶往后山的四方温泉。
他和徒弟要腌入味了!
……
这是顾松年第二次来到师尊后山的温泉了,回想上一次在此处洗髓伐骨的经历……顾松年不寒而栗,以至于当他再次踏入这里时,身体还是不由发抖。
周身空气变得浓稠,温度也越来越热,江潮白抱着徒弟下了台阶,二人在温热的水中站好。
内室昏暗,江潮白将覆在顾松年眼睛上的黑绸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