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躺在卧室里,谁也没有再因为情绪而产生矛盾。
江御行心想如果樊建设和樊希真的是兄妹或堂兄妹,南翊就是樊建设的外甥。南翊知道这个一面之缘的舅舅被江霖逼迫自杀,两人之间还会如此吗?
他虽然只目睹了地面上的那滩血,并且处理干净了,在废旧工厂并没找到樊建设的尸体,可他还是认为以江霖的作风,大概率是死了。
他没有戳穿南翊的假睡。只看着南翊白皙脖颈处那些樊建设勒出的伤疤,叫他如何不痛苦,不憋着一团怒火呢?江御行想找到答案。
南翊死死的盯着天花板,这要是仇人,恨不得盯透了:“江御行……”。
“我在。”。
“江御行。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想面对。樊离华和樊建设或许真的是我的亲人,她和我母亲一个姓,我们这些人又聚在一起,不可能只是巧合。你也早就猜到对吗?只是我们被操控,被隐瞒,还帮着其他人一块儿,自欺欺人。”。
南翊说出这番话,心里有一口气松开了。
江御行十几年来伤口发痛发痒,早就没有等着谁去问问他如何了,现在如果有的话,他希望是南翊:“南翊,不要怕。”。
“我没怕。就算怕,连对手是谁,应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江御行转过身与南翊相对,脖子上的hERo字样纹身还是那么显眼,像他本人一样不容忽视:“人的对手,是自己本身。”。
南翊轻轻笑了笑,江御行倒挺像一个教导他的老师,继续说道:“命运有失公允,就要和不公作斗争,运气太差,就要用非凡的智慧,坚定的决心去弥补。否则人是活不下来的,除非愿意苟活。”。
南翊手指划过江御行的咽喉,他很好奇这纹身对他来讲意味着什么:“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战胜你说的这种命运?”。
江御行说着也感到自己怎么化身一个饱经世事,把道理传授给别人的长辈了:“暂时的歇息,不要感到自责,直到练就一颗顽固的心,顽固就不是贬义了。”。
“江御行,我想你说的对,不知道为什么。谢谢你。”。
他想把那颗沉寂的心放在南翊手里,即使自己没有自由,但总觉着只要这颗心在南翊手中,他就多出了很多自我,心里有个小人在嚣张的蹦跶。他道:“不用谢。有钱难买我乐意。”。
伸出手臂搂着南翊,两人眼神紧紧交缠,在一个平平无奇又值得一提的冬夜,想放火灼烧世界。这一晚,他们盖着同一条薄毯,没有梦境,没有想象,没有杂乱无章的思绪。
早上八点多,江御行在梦境朦胧中,听到福喜巷外卖野山笋的小摊贩在吆喝。他穿着身睡衣,裹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薄毯跑出去。
下雪了,小院古朴的氛围更浓厚了。
外面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他换上南翊的雪地靴,羽绒服。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口气跑到巷口。
这附近的人多起来了,路人说着:“这福喜巷子那边有很多四合院卖不出去,眼看着冷清,现在可好,东边新公园多出很多娱乐设施,小孩都吵着要去,这些乡下人就来做生意了。”。
江御行站在旁边看着别人买豆浆油条:“四个油条两个豆浆,多钱?”。
摊主乐呵呵的:“油条一个五块,豆浆两杯10块。”。
他心想这么便宜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好吃,或许万鹤楼这种地方去多了,偶尔尝一下普通人的烟火气,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旁边还有卖热干面的,烤红薯之类的,路过的学生催促着同学:“快点吃,不然到了校门口吃不完,就被堵外面不让带外食进入。”。
旁边一校服狼吞虎咽:“我很快的,别催了。”。
“福喜巷子竟也热闹起来,摊主都乐意把小车停在这里,莫名在这个冬天,城管也不来赶他们了。” 。
“还是摆摊好,普通人有个活路。”。
“这些学生,上班的路过就买,你们也能挣点生活费。”。
他带着油条豆浆,看到两边的绿化带铺上一层白雪,顺手捏了雪球。
白雪衬托下,仿古院落更有厚重感,仿佛穿越一般。
院子里鸟笼放在吊床下,靠近就能嗅到一股陈旧发霉的气味,那木质的笼,轻易就能够掰断,此时完好的在枯萎花圃旁边静默。笼子里原本是有鸟的?还是原本就没有。笼子不属于鸟,鸟也不该在笼子里。江御行不止一次自问,这个问题算不算哲学范畴,作何解释比较合理。
白痴,愚蠢的鸟,忘却了自己有翅膀。雪映着人的身影,连同那零星划过天空的麻雀,缝合成景,泛着光圈儿。
等了许久南翊还未睡醒,江御行准备打扫一下院子。刚推门出去就看到有个人影在院子里蹲着,手上有一把生锈的剪刀,在花卉前小心翼翼的样子:“星鱼!”。
院子里的星鱼僵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江御行受伤的身子,不知该先说哪一句:“二少,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好些了吗?”。
星鱼撒谎,就不自觉脸红,他没法直说自己是来剪花枝的。
江御行上身还是绑着绷带,有药物把绷带染成了淡黄色,他外面披了一件南翊的睡衣,冷漠又坚定:“嗯。跟队员们要谨慎,这里不比桔山活动自如。无事就回去等消息。”。
星鱼嘴上说着,手里还没有放下那手中的剪刀和月季花枝:“是,二少。我这就过去。”。
“把花枝种回去。”。
这是南翊家的花园,南翊的花枝,即使枯萎了,也不意味着不是他的。江御行自认没有权力去允许星鱼拿走这里的一草一木。
真小气!星鱼乖乖听话,把剪刀放回长廊下的工具箱里,用手刨下一个土坑,像土拨鼠打洞一样机警又勤快,把那剪下的枝丫在原本枯萎的花树一旁种下,回身要跟江御行道:“二少,那我先回那边四合院了。”。
星鱼回到那棵合欢树旁准备一跃而起,这不到三米的墙头根本不在话下。
江御行突然道: “别玩那对儿霁蓝釉描金龙纹杯。”。
星鱼走后,小院再次寂静无比,只有江御行竖耳去听,能捕捉到些许巷外的车水马龙,和那远处新建的花园里,小孩的玩闹声。
他拿了一杯温热茶水裹着南翊的睡衣,走进那干涸的花园。
薄荷已经死去,还有马鞭草,芍药。他曾经在野训的时候受伤,会在山上找一些草药,有些简单处理之后就能用。一杯温热水浇下去,那株月季枝干陷在湿润泥土中,江御行希望它能活下来,活到立春时节,就能再次绽放。
他暗自计划,等到情人节就把那对儿霁蓝釉描金龙纹杯送到南翊面前,那时花前月下,悠闲对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