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雀灯台上疯狂跳动,张良披散的白发被穿堂风卷起。
吕雉染着丹蔻的指尖按在田横发紫的唇上,鲜血沿着龟裂的墨玉坠纹路蜿蜒成卦象。";离火生坤土...";她突然转头,";沛公速去朱雀桥取玄冰!";
刘邦抓过青铜剑转身撞开木门,暴雨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屋檐下三十七枚青铜风铃同时炸响,张耳按住腰间机关弩低喝:";不对劲!";话音未落,朱雀大街尽头亮起二十余盏青皮灯笼,黑衣人小头目踩着积水缓步而来,腰间弯刀映着闪电寒光。
";墨家矩子若死在今夜,倒省了我们掘地宫的功夫。";黑衣人扬手甩出三枚毒蒺藜,钉在门框上组成倒三角形状,";不如各位安心守着尸首,待我...啊!";惨叫声戛然而止,李将军的陌刀已劈开雨幕,刀背上九枚铜环发出虎啸般的嗡鸣。
赵统领的玄铁枪紧随其后刺穿雨帘,枪尖挑飞两个扑上来的黑衣人。
百姓们推窗抛下火把,燃烧的松油在积水中炸开金红火莲。";大泽乡的仇还没算清!";人群里爆发出怒吼,戍卒陈胜留下的旧部突然从街角涌出,锈迹斑斑的农具竟将黑衣人逼退三步。
老工匠突然撕开粗布衣裳,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机括刺青。
他从发髻中抽出三寸铜尺,对着暴雨凌空画符:";地火明夷,机关开!";青石板下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朱雀大街两侧石兽眼中迸发红光,麒麟状的机关兽破土而出,口中喷出的铁蒺藜风暴瞬间撕碎黑衣人阵型。
";墨家地脉...";张良突然按住剧烈震颤的墨玉坠,看着吕雉指尖血在青铜灯台映照下凝成蜿蜒细线,";原来黄石公说的活舆图是...";他话音未落,昏厥的田横突然抽搐,心口墨玉坠迸发的青光竟与王丞相手臂刺青遥相呼应。
暴雨中传来苍老的埙声,张耳猛地扯开衣襟——他胸前的白虎刺青正在渗出血珠,在积水里凝成指向骊山的箭头。
吕雉突然抓起案上占卜用的龟甲,上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冰裂纹路:";冰髓在骊山地宫!
但生门被改成了...";
";报!";浑身是血的斥候撞进门来,";太庙方向升起九盏幽冥灯!";几乎同时,王丞相手臂上的刺青突然剥离皮肉,在半空拼凑出半幅星图。
张良的玉簪应声而断,他抓起断簪在星图虚影上急速勾画,溅起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当最后一滴血珠坠地,吕雉突然捂住心口后退三步。
她染血的指尖正对着星图某处微微发烫,那里隐约浮现出半片竹叶形状的印记。
张良瞳孔骤缩——这印记与三年前黄石公示意的救命符箓分毫不差。
(正文)
暮色将残血抹在骊山峭壁时,二十余匹快马踏碎了溪畔的薄冰。
张良攥着沾血的竹简残片,指节在颠簸中叩出青白。
竹片上";青囊";二字被吕雉的血浸得发胀,那是王丞相星图里剥落的最后线索。
";再往北三十里就是鬼见愁。";老工匠突然勒马,褴褛衣袖里掉出半截青铜罗盘。
指针在布满绿锈的盘面上疯狂打转,惊得马匹喷着白沫人立而起。
张耳翻身下马时,靴底陷进某种粘稠的黑色苔藓,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虫卵。
吕雉掀开兜帽,发间金步摇忽然断成三截。
她盯着坠入腐叶的珠翠冷笑:";好个请君入瓮。";话音未落,树梢惊起的夜枭撞上无形屏障,半空爆开一团血雾。
腐臭味中,张良的玉簪在掌心划出卦象:";坎水困木,这是墨家地脉的锁龙阵。";
子夜的山林突然活了过来。
雾气如裹着尸衣的幽魂贴着地面游走,老工匠背着的机关箱突然弹开七层暗格,上百枚铜钉暴雨般射向雾中某处。
金石相击的火光里,众人看清了悬在古柏间的青铜傀儡——那分明是放大了百倍的木牛流马,关节处却嵌着血淋淋的人骨。
";退!";张耳扯着刘邦滚下斜坡的瞬间,三丈外的巨石轰然炸裂。
飞溅的碎石在半空凝成八卦阵型,每块石片都刻着扭曲的咒文。
吕雉的裙裾被罡风撕开豁口,露出绑在小腿的九节钢鞭:";墨家机关配阴阳术数,这是要把我们熬成灯油啊。";
黎明前最浓的黑暗里,众人退守到一处天然石洞。
赵统领的玄铁枪插在洞口震颤不止,枪缨上结着冰晶。
李将军撕开染血的护腕,露出小臂上正在溃烂的刺青:";两个时辰,这毒纹已经漫过曲池穴。";
";子房你看!";张耳突然举起火折子。
岩壁上密布的藤蔓在火光中显出异样——那些根本不是植物,而是成千上万首尾相衔的青铜锁链。
每节锁链都雕着人面,或哭或笑的面孔随着光影变幻竟在缓缓蠕动。
刘邦的佩剑突然脱鞘飞出,钉在岩壁某处。
剑身映出的诡异画面让所有人屏息:层层藤蔓深处,隐约可见半截褪色的杏黄幡。
幡布上";悬壶济世";四个篆字被血迹污了大半,旁边还挂着个破碎的药葫芦。
";是神医的...";老工匠话音戛然而止。
洞外传来窸窣响动,像是无数细足擦过落叶。
张良突然吹熄火折,在绝对黑暗中按住众人肩膀。
腐臭味越来越浓,某种湿滑的东西擦着洞口岩壁游过,鳞片刮蹭声里夹杂着牙齿相碰的脆响。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雾霭,张良的瞳孔猛地收缩。
昨夜他们途经的溪涧竟变成深不见底的沟壑,对岸古松下端坐着个戴斗笠的老者。
老者面前的石案上,青烟正从倒扣的茶盏边缘溢出,摆成个完整的先天八卦。
吕雉的指甲掐进掌心:";我们被困在阵眼里了。";
";未必。";张良突然抓起把带露的野菊,花瓣洒向沟壑时突然悬停在半空。
晨光穿过露水折射出七彩光晕,众人这才看清横亘在深渊上的根本不是空气,而是数以千计近乎透明的蚕丝。
每根丝线都缀着米粒大小的铜铃,铃舌却是蜷缩的蜈蚣。
张耳解下机关弩的手在发抖:";墨家天工九变里的千机引,触碰分毫便会引发...";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打断,岩洞顶部开始簌簌落灰。
那些青铜锁链上的哭脸突然全部转向东方,张大的嘴巴里吐出青烟凝成的卦象。
张良的玉簪在岩壁上划出火星,卦象与青烟重合的刹那,他素来沉静的面容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吕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晨雾散尽的东方天际,九盏幽冥灯正如血瞳般悬在骊山主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