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后眸色微沉,声音带着后宫之主的威严,冷淡发声:“虽是无心之失,但祸已酿成,把这丫鬟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她话音一落,院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开口求饶。
她知道,这一顿板子落下,自己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可只要能换来足够的银两给母亲治病,她便认了。
五十大板,就算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都未必能撑得住,更何况她只是个瘦弱的女孩。
姜洛洛目光微冷,她很清楚,今日这场算计的目标是她,而无论是臻儿,还是眼前这个小丫鬟,都是无辜被牵连的棋子。
她的视线落在那瘦小的身影上,那丫鬟甚至比叮当还要年幼些,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心中终是不忍,开口道:“求太后娘娘开恩,臻儿的伤我会负责医治,直到完全痊愈。”
工部尚书夫人闻言,心中一震。
她素来精明,哪里还看不出这场风波背后并不简单?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看着一个年纪尚小的丫鬟活活被杖杀。
她身为命妇,平日即便下人犯了错,也只是责骂几句,从未真正动手打过她们,更何况这丫鬟年纪尚幼,若是五十大板下去,只怕小命不保。
何况,姜家大小姐已经主动开口保人了,她自然明白姜洛洛的意图。
谁都能看出,这丫鬟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思及此,工部尚书夫人再不犹豫,朝杜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臻儿的伤已经得到妥善处理,既然是丫鬟一时疏忽,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若今日真见了血,难免会扰了杜太后的清静。
工部尚书夫人这番适时的开口,化解了一场可怕的惨剧。
也让杜太后对她高看了一眼,这位尚书夫人,倒是个心思活络的。
不过,真正让杜太后意外的,却是姜洛洛。
谢逸之曾说过,谢知宸的唇疾是姜洛洛治好的,可当时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她以为是谢逸之特意为姜洛洛营造的好名声。
毕竟,卢安柔不止一次在杜太后面前说过,姜洛洛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追着随顾博远,后来还被顾博远退了婚。
简直是京城贵女的耻辱,外界对姜洛洛的评价,也大多是草包、不成器。
自小和姚诗雨一起长大,但是性子狂野,嚣张跋扈,半点没有姚诗雨这个表妹的矜持端庄。
而且虽然有个医术高超的母亲,姜洛洛自己的医术却是一摊烂泥,不如姚诗雨。
然而,今日之事,却让杜太后重新打量起这个姜家大小姐。
在众人议论纷纷、看热闹之时,姜洛洛已然沉着冷静地开始医治臻儿。
姜洛洛手法稳妥,动作一气呵成,行事果断,不见丝毫慌乱,医术看起来也丝毫不逊色,显然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更何况,在慈宁宫时,她竟敢以自身为筹码,与自己谈判,分明是个有胆色的。
杜太后微微眯起眼,看来,她得重新审视这个姜洛洛了。
她神色不动,只淡淡瞥了护卫一眼,语气清冷:“佛门禁地,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把刀剑收起来。”
“唰——”
刀剑瞬间回鞘,寒意消散。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连忙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清脆,“谢太后娘娘仁慈,谢夫人宽厚。”
杜太后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这梅花才赏到一半,她可不想被这等无关紧要的闹剧扰了兴致。
小丫鬟知道,自己能逃过这一劫,全是因为姜大小姐站出来为她说话。
可她也明白,姚诗雨与姜洛洛素来不和,自己若当众向姜洛洛道谢,恐怕会惹祸上身。她只好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份恩情。
闹剧很快收场,工部尚书夫人心思微沉,已无心再赏梅。
她向杜太后告了假和姜洛洛打了招呼后,便匆匆带着孙女回京。
赏梅继续,可是众人已经心思各异,几个妇人已经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姜大小姐的厉害,今日我算真正见识到了。”
“可惜,可惜,真是可惜,这么好一个女孩,被逸王殿下抢先了,要是做我儿媳妇那该多好。”
“就是,就是,以前都说姚诗雨好,我看这姜洛洛才是真的不错!”
“说起姚诗雨,我怎么觉得她次次事情,都针对她表姐。”
“要我说,姜洛洛以前那些不好的名声,就是她传出来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堆妇人在一起,可就是一场大戏了。
卢安柔狠狠瞪了姚诗雨一眼,心中万般不是滋味,今天事情没办成,反而为姜洛洛搭了梯子,让姜洛洛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
要不是姚诗雨上次帮她挡过谢逸之的怒火,卢安柔都要怀疑姚诗雨是姜洛洛派来的细作,每次不管出什么馊主意,都是在给姜洛洛铺路。
卢安柔只能恨恨咬牙,姚诗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回头再好好收拾她。
姚诗雨隐约能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幸好工部尚书夫人是个心善的,否则她今日又要折损一个丫鬟。
不过眼下的形势也不见得好,她和姜洛洛两人,在众人心中的名声陡然互换,以前这些赞美的话语都是说她的,现在成了姜洛洛。
姚诗雨怎么都想不到,明明姜洛洛是晕血的,而且姜洛洛根本不会外科术,为何现在姜洛洛突然就会了呢,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上一次在山谷之中,替那小红马拔箭的也是姜洛洛,替叮当治疗外伤的也是姜洛洛?
难道,难道,谢知宸的唇疾,也是姜洛洛治好的。
难道姜洛洛和她一样,重生了?
杜太后身边的容嬷嬷走了过来,这次语气和善了几分,“姜大小姐,太后有请。”
姜洛洛知道,这次赏花宴的重头戏来了,杜太后出来一次可是把,各种能办的事情全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