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姚家众人跪得膝盖发麻，凉意顺着裤管往上爬。
姚瑾偷偷瞥向身侧的姚朗，见他爹也紧紧抿着嘴角，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借着长袖的掩盖攥住了沈明珠的手。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要如何发落……”
沈明珠往日镇定自若的面色上也难掩忧心，压着嗓子小声嘀咕，“我实在是有些担心娇娇。”
林婉言收拾好了江念后才姗姗来迟，只能跪在了姚老夫人身侧。
姚老夫人突然拽了拽林婉言的袖子，“阿弥陀佛。老大家的，要不……咱们求求这位公公？”
姚立业嗤笑出声，“娘，您是糊涂了吗？陛下想处置姚家，咱们就是求谁都没用，何况是个太监。”
“你闭嘴！”姚朗猛地抬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姚家就是被你这样的人害了。”
能来宣旨的太监，哪个没有靠山，姚立业还敢如此的口无遮拦。
“大哥！”姚立业目露凶光，反驳道，“你凭什么怪到我身上。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因为纸条上说的事情，是昭丫头在宫中得罪了人……”
“人都来了？”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厅内的剑拔弩张，地上跪着的众人呼吸一滞。
宣旨太监抖开了明黄卷轴，姚朗挺直脊背，“臣姚朗携姚家上下，恭请圣安。”
太监尖着嗓子念完最后一个字，姚朗的耳朵嗡嗡作响。
什么？
陛下三日后设宴，要为公主添喜。
陛下哪来的公主，根本没听说过啊！
林婉言率先反应过来，起身接过了圣旨，又从怀中摸出个沉甸甸的荷包，“公公一路辛苦，这点心意，还望收下。”
太监掂了掂荷包，眼笑成一条缝：“林将军实在太客气了，咱家回去定会美言几句。”
说罢甩着拂尘，身后的小太监一溜烟地跟着走了。
姚老夫人身子一歪瘫坐地上，手按着胸口直喘粗气：“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哼，娘别在这儿念经了。”
姚立业冷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大哥倒是放松得早，信中所言之事还不知真假……”
“住口！”姚老夫人突然爆发，抓起佛珠就砸过去，“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不能盼着点姚家好。”
姚立业猛地侧身躲开，姚老夫人还想打他，却被他顺势推开。
姚老夫人本就腿脚发软，被这一推，整个人歪倒在地上，后腰重重磕在椅子腿上，“诶呦……我的腰！”
姚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姚老夫人，手掌撑住在了她的后腰，“祖母，您没事吧！”
沈明珠也赶紧上前帮忙扶人，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姚老夫人扶进了内室躺着。
姚立业眉头拧着，也跟着去了内室。
“二弟！”姚朗暴喝一声，抄起案上的茶杯就向姚立业身上砸过去，“你怎么可以推母亲，还不赶紧请府医过来。”
茶杯擦着姚立业的耳朵飞了过去，重重地砸在地上碎了个粉碎。
姚朗动怒了！
姚立业喉结动了动，想起了圣旨上的内容，“三日后，四品以上官员携亲眷入宫，为公主册封大典道贺......可除了我，咱们姚家满门都是四品！”
他顿了顿，语气愤恨，“到时，你们几个进宫就行了。娘的腰伤成这样，陛下仁厚，定不会怪罪。况且，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总不能将一家子都搭上！”
床上还在诶呦叫嚷的姚老夫人突然也不喊了，“立业说得对，三日后我就告病，不进宫了。”
姚朗手掌重重拍在了桌上，林婉言按住了他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
三日后。
姚朗和林婉言带着家眷入宫的同时，姚柔儿突然从三皇子府中回了姚府，去见了姚立业。
宫宴上，有不少听到风声的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神打量姚家人。往日任凭他们挤都挤不到姚朗的身边，现在根本不敢靠近。
姚瑾攥着拳头，强压着怒意，余光瞥见一抹月白色的衣角闪过。还未等他细看，沈元白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姚将军，明珠的身子如何了？”
男席和女席是分开的，沈元白借着是沈明珠叔叔的身份靠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前几日南疆驿馆的血案，实则是陛下要动手出兵南疆的由头。几日前，大营就开始秘密点兵了。”
“这话当真？可陛下为何如此突然就要出兵南疆？”
“自然当真。”
沈元白看了看四周，“有人在陛下耳边进谗言，说姚家通敌叛国。只是陛下心思深沉，如今到底是将信将疑。你们要早作打算，切忌不可以主动提及要领兵征讨南疆的事情，以免惹陛下怀疑。”
话落，他饮尽杯中酒，起身离开。
姚家众人抬头望向端坐在龙椅上的身影，只觉得后颈发凉。
永乐帝突然转头，对上了姚家人的视线。
“姚卿，南疆王让朕对信王的死给个说法。”
他叫的是姚朗，大殿霎时间落针可闻。
姚朗起身绕过了桌子，跪在了大殿中央，“南疆区区一小国，竟敢向陛下讨要说法，简直是不可理喻。”
永乐帝似笑非笑地看向姚朗，“那依卿家之见，这南疆，该打还是该和？”
“自然是打！”姚朗突然脱口而出，对上了姚瑾的视线在惊觉失言。
这个大殿更加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永乐帝的声音响起，“不愧是辅国将军，够血性……”
话落，他挥手召来小太监，“宣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二皇子谢慎语为征南大将军，即刻点兵出征！钦此！”
“什么？”
“二皇子？”
满座哗然，南辰多年无战事，怎的二皇子一回来，就要领兵出征了。
姚朗更是猛然抬头，与姚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惶。
永乐帝此举，到底有何用意？
不是为了封公主吗？怎么变成了送别宴？
还有娇娇，她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永乐帝突然手捂住胸口栽倒在龙椅上。
“陛下！”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太医们跌跌撞撞冲上前，宣旨太监手里握着另一道圣旨，不知道该不该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