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明知李社在拖延时间,但高大俊也明白官员不可随意处置的道理。他退而求其次:“请县尊召集乡兵,铲除青龙寨这一大患!”
李县令义正言辞:“当然,匪寇必须被铲除。”
高大俊进一步建议:“我们不能完全依赖尉兵,毕竟梁晁就是县尉,他与贼寇可能有勾结。我们应该使用保甲乡兵,或者请求州里派遣巡检兵。”
“这个建议可行。”李县令当即表态,“我们可以招募保甲乡兵!”
在大乾朝,有两套类似警察的制度:巡检司和县尉司。
巡检司并非每个县都有,在人口稀少的地方,几个县才共有一个巡检司;而在靠近京城的地方,则每个县都设有一个。
李县令若请求调派巡检兵,势必会惊动太守,使事态进一步扩大。
“我明天就下令,各乡选拔八十名甲丁,县衙再挑选二十名尉兵,共计二百六十人,应该足够了。”
高大俊补充道:“如果人数不够,西沟村可以额外招募五十名兵士。我们村刚刚遭受劫掠,家家户户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村民们对那些贼寇恨之入骨!”
“这样我们一定能剿灭贼寇。”李县令信心满满地说。
随后,他命仆人取来银钱,强行塞到高大俊手中,作为对高家的私人安抚。
好不容易送走高大俊后,李社独自坐在树荫下发呆。
他心中五味杂陈,今年的政绩考核注定无法过关,剿匪需要耗费大量资金,地主们分摊了钱粮后,又怎会愿意再老实交税?
一个县令想要升迁,至少需要连续三年足额缴纳赋税。如今税额不足,他的升迁之梦也只能化为泡影了。
为了给郡里一个交代,同时安抚乡绅们,李县令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先剿灭那些山贼。
“梁晁这老王八,为何不去死!”李县令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不在乎这背后是否有梁晁的指使,他需要的是找一个替罪羊来发泄他的愤怒,而盗匪出身的梁晁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他并不惧怕梁晁背后的势力,毕竟他范阳李氏也并非等闲之辈。
李县令焦躁地起身踱步,突然间灵光一闪,既然自己想不明白,何不请人指点迷津?
“速去请先生来!”李县令急忙吩咐奴仆。
不久,他的幕僚曹景荣匆匆赶到。
李县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知,然后急切地问道:“先生,你可有妙计?”
曹景荣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青龙寨不是山贼。”
“不是山贼,那他们是什么?”李县令疑惑不解。
“他们是反贼,”曹景荣解释道:“那梁晁贼心不死,暗中勾结匪寇意图谋反。县尊您英勇果决,率领乡兵平定了这场叛乱,最终将反贼一网打尽,而梁晁这反贼头目也畏罪自杀了!”
李县令听得目瞪口呆。
曹景荣继续说道:“青峡县连年战乱,百姓已是苦不堪言。我们应该请求朝廷减免赋税,以减轻百姓的负担。否则,过度催税必将再次引发民乱。”
李县令陷入了沉思。
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梁县尉来背这个黑锅。这样,他既可以立下安民平乱的大功,又能避免因催税不力而受到的责罚。
至于自己治下出现反贼的事情,完全可以推给前任县令。虽然他有些许责任,但朝廷也找不到其他理由来怪罪他。
许久后,李县令站直身子,整理好衣襟,然后向曹景荣深深一揖:“多谢先生赐教,李某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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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宅内。
“高春来最终如何了?”梁晁沉声问道。
吴兴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死了,但据说,是被吓死的。”
梁晁进一步追问:“那伤亡情况怎样?”
吴兴显得有些迟疑:“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各种消息混杂。有人说山贼方面死了几十人,还有人称村民死了上百人。我派人前往青龙寨探听消息,但被拒之山门外。寨中的匪民们个个显得惊慌失措,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太好了!”梁晁闻言竟然兴奋地拍起手来,大笑出声。
“青龙寨如今元气大伤,肯定更容易被攻下。等我集结兵马,一鼓作气拿下寨子,这岂不是一大功劳?到那时,我威震四方,哪个衙门小吏敢不听从我,哪个乡绅敢不缴税?”梁晁的野心显露无遗。
吴兴随声附和道:“大哥的计策真是高明。”
梁晁得意地笑:“你放心,等攻下青龙寨,好处少不了你的。官府自然会重新编户,青龙寨周边的肥沃田地,我可以低价卖些给你,我也要一些,剩下的就送给县令作为礼物。”
吴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我对那片茶山很感兴趣。”
梁晁考虑片刻,然后说:“茶山就不给县令了,我们分了吧。我六成,你四成,如何?”
“大哥真是慷慨!”吴兴欣喜若狂地回应。
次日,梁晁应李县令之召,匆匆前往县衙。
一见面,李县令便直截了当地问:“你可知西沟村遭到了山贼的洗劫?”
梁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哪里来的贼人,竟如此胆大包天!”
李县令神色凝重地说:“如今坊间流言四起,都在说你与匪寇有勾结。”
“这纯属无稽之谈!”梁晁立刻反驳,语气中充满了愤慨。“请县尊允许我招募乡兵,即刻前往剿灭这些匪寇。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然而,李县令却摇了摇头:“你不必亲自前往。”
梁晁闻言猛地站起,双手抱拳,急切地请战:“身为县尉,带兵剿匪是我的职责所在。怎能因几句谣言就束手束脚?大人,若我不亲自将贼寇剿灭,岂非一直背负着勾结贼寇的恶名?请您务必成全!”
李县令目光深邃,缓缓开口:“你可知道,西沟村已俘获了一些贼人。他们声称,是我与你暗中指使他们行事的。”
梁晁惊愕不已:“这……这完全是诬陷!”
“是否诬陷,等剿灭山匪后再论。在此之前,你必须留在家中,不得随意走动。”李县令严肃地告诫他,“我知道你是清白的,自会为你求情。但你若轻举妄动,万一剿贼失利,就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说你暗中向贼寇传递了消息。到那时,恐怕连我也保不住你。”
梁晁还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沉默良久,最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他步履蹒跚地走出县衙,外面的阳光异常刺眼,然而他却感到背心阵阵发凉。
“怎么会这样?”他心中苦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