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媚娘笑得快不成了,这也算是官宦之家?八品的宣节校尉虽然是虚职,可是在蜀都八品的官也不会太多,恐怕一百个都没有。
这样的人家,一行一动皆有规矩,不像林家干活一窝蜂,吃饭还是一窝蜂,家主吃什么,仆人们就吃什么,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少来,你少把青楼里的那些嫖客的观念带到林家,这里的人都是干净人,吃饭就是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些满肚子诗书礼仪,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家伙和林家可比不了。”林峰嘴里嚼着茶叶清口,一面对胡媚娘说。
“你还真的对青楼充满了怨念,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就是一个诗唱酬和的清雅地方,让事情变得有情趣一些,没你想的那么龌龊。”胡媚娘跺着脚解释。
“情趣?清雅?一面聊着诗书,一面想着对面的姑娘今晚是不是有空,这样的人能说出什么高雅的诗句来,就算是有一两首好听的词曲,也不过钻姑娘被窝的利器。”
胡媚娘说不过林峰,恶狠狠地拿自己穿着破鞋子的脚踩了林峰一下,就气急败坏地出了门,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对林峰说:“有本事你就不要登“百花楼”的门,告诉你,我找到了一个绝世美女,叫做湉湉,人长得和蜜糖一样甜,等我调教好了,定然是蜀都的花魁。”
“唉!你慢点走,我让狗子套车送你……”
一连三天,林家都在繁忙的安置当中,老丁带着两个仆人满世界地采购,安置一个家所需要的东西非常的繁杂,以前的瓷器,家具林峰都不能用了。
今天外面飘着雨丝,林峰坐在书房里读书,说是读书不如说是在看那些趁着下雨,正在拿刷子刷石板路的仆人和丫鬟,每个人都很开心。
见主人正在看着这边,仆人和丫鬟们更加的卖力了,这个家是自己平生待过最舒坦的地方,主人没有别的爱好,也没有欺负自家下人的习惯,唯一的怪癖就是喜欢洁净,受不得肮脏,这好办吗,大家把屋子弄得干净些也就是了。
就在这时,一个瞎眼的老妇在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姑娘的搀扶下,颤微微来到了林家的大门口。
老丁走到大门口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掏出一把铜子递了过去说:“老人家,这里有一点钱,您拿上,不远的地方就有吃饭的地方,春寒料峭地,吃一碗汤面暖暖身子。”
老妇人没有接钱,而是与小姑娘一同跪倒在地,泪水涟涟地哀求:“老妇人不要钱,只求大老爷能赐予我三条人命!”
老丁面露困惑:“您是不是走错门了?林家新迁至此,除了前几日有些泼皮上门骚扰被官府带走外,我们林家与人无争,何来赏命之说?”
“田元是我兄长,他被你家老爷诬陷,现已身陷大牢,秋后即将问斩,你竟说此事与林家无关?”小姑娘含泪向老丁大声呼喊。
老丁听闻“田元”之名,脸色骤变,自从他遭遇不幸后,对强盗与泼皮深恶痛绝。
“他公然承认协助悍匪郭和尚,捉拿他的是捕役,与我们何干?他既是泼皮,欺压百姓,世间少此一害,便多一份安宁。”
“我哥哥不是大盗,我哥哥不是泼皮!”小姑娘反驳道。
“不是吗?当日我家老爷在惩处一个拐卖妇女的恶贼,众人叫好,你哥哥却出面阻挠,甚至要对我家老爷动粗,这不是泼皮是什么?”老丁满脸愤慨地说。
小姑娘无言以对,看着老丁那激愤的面容,她知道他并非信口雌黄,一时语塞,唯有放声大哭。
老妇人颤抖着身体,绝望地低语:“作孽啊,作孽,我早已告诫他不要与那些人为伍,可他就是不听。人家叫他一声大哥,他就不知所向,什么恶事都敢揽上身!闺女,我们回家,他是自作自受,就算救出来,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老妇人起身拖着依依不舍的小姑娘,就要转身离去。
这时,林峰手握一卷书,从院中走出,注视着这对母女,缓缓开口:
“俗话说:家有良母,子不招祸;家有贤妻,阖家安宁。田元虽有良母,但自己不争气,也怨不得别人。不过,杀田元等于杀你全家,我会试试看能否将他从牢中救出,但一顿皮肉之苦,恐怕是免不了的。”
闻言,那女孩猛地挣脱母亲的手,跪倒在林峰面前,恳求道:“只要你能救出我大哥,我愿为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老妇人声色俱厉地喝止道:“住口!你兄长自取其祸,不能因他而毁了你的一生。你若再胡说,我即刻就碰死在这里。”
听了母亲的话,小姑娘奔回她身边,低声啜泣。
林峰却心生恼怒,这个老妇,竟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何不回家再寻短见?更何况,他何时表示过对她那十三四岁的女儿有兴趣了?
老丁在一旁小声提醒:“少爷,这事颇为棘手。那些捕役不会让到手的功劳白白飞走的。”
“老丁,你高估他们了。官场之事,总有商量的余地。在这个人治的社会,一切都可谈。”林峰说道,“请带这对母女去门房歇息,我去牢里探探情况。”
此时,狗子牵着两匹马走来。林峰将书收入怀中,翻身上马,在狗子的引领下,冒着细雨向蜀都城疾驰而去。
蜀都官衙巍峨耸立,两旁衙役肃立,门禁森严。
狗子很担心他们能否进去,但当他们寄存马匹后,却见林峰已与“贼曹从事”相谈甚欢,捕役们也表现得十分热情。
“林校尉要见田元,当然可以。只是这家伙至今还嘴硬不招。”贼曹从事说道。
与“贼曹从事”交谈片刻后,狱头便引领林峰前往牢狱,去探视田元的状况。
蜀都府的捕役们效率确实不错,不仅擒获了田元,还将当日逃走的泼皮,包括那已残废的李四,一并捉拿归案。
此时,田元带着沉重的脚镣,脖子上紧扣一副大枷,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满身鞭痕,躺在潮湿的稻草之上,眼神空洞地凝视着那扇狭小的窗户。
那渴望自由的目光,透露出他内心强烈的求生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