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几个人也不闲着,手忙脚乱地凑上前,合力把大壮往起架。
大壮闷哼一声,额角的青筋都绷起来了,牙关咬得死死的,愣是没喊疼。
周晓喉咙动了动,别开脸,冲着其他人吼:“都利索点!磨蹭啥!抬稳了,往村口车那边走!”
从卫生所到村口那段土路,平时走着不觉得,这会儿抬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硌得人心慌。
几个人肩膀使着劲,脚下踉踉跄跄,汗珠子顺着脖颈往下淌。
小白紧跟在周晓脚边,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时不时用鼻子拱拱抬着人的腿。
远远瞧见那辆绿皮卡车,还趴窝在那儿,发动机“突突”地喷着黑烟,一股子呛人的柴油味混着冷风灌进鼻腔。
先前跑去报信的瘦高个儿正叉着腰大喘气,指着这边喊:“人来了!快!救命!”
车门旁,一个黑脸膛的汉子掐了烟,探身望过来,眉头拧着:“咋了这是?”
赵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哗啦”一声拽开车厢后门:“师傅!救急!送人去市里医院,肋骨断了,耽搁不得!”
那司机扫过大壮煞白的脸和捂着肋骨的手,“啧”了一声,麻利地跳回驾驶座:“行了行了,赶紧弄上来!我这就发动,谁跟着去,谁留下,快定!”
几个人赶紧搭手小心翼翼又急匆匆地把大壮往车后斗里送。
车斗冰凉垫了些干草也硌得慌。
周晓和赵轩站在车边,胸口起伏呼出的白气在昏暗中一团团散开。
人是上去了,可这车斗里颠簸,路上总得有个人照应着。
谁去?
赵轩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向周晓嗓门有点大:“晓哥,我得留下,队里不能没人。”
这还用说?周晓心里烦躁,烟瘾又上来了摸出烟盒磕出一根点上,火柴“刺啦”一声划破昏暗。
他吸了口烟,烟雾呛进肺里又被他猛地吐出来,散在冷空气里。
“我去市里,小小咋办?”他声音有点闷,“那丫头一个人在家,我不落底。”
赵轩急得原地转圈:“那也不能让大壮自己去啊!这路上颠得,万一……”
话没说完,周晓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碾灭。
“我带大壮走。”他下了决心,“赵轩,你去趟学校,找阿岚求她帮着看顾下小小。村里的事你给我兜住了!”
赵轩先是一怔,随即用力点头:“行!就这么办!人我肯定给你看好!回头我再找个机灵点儿的,去市里换你!”
“嗯。”周晓应了一声,不再多话,拍了拍赵轩的胳膊,翻身跳上卡车后斗。
冰冷的铁皮车厢,颠簸起来怕不是要人命。
他冲驾驶楼那边吼:“师傅!开车!麻利儿点!”
卡车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黑烟滚滚,车身一抖,慢吞吞地动了起来,卷起一路尘土。
车斗里大壮垫着干草也硌得慌疼得额头全是冷汗嘴里压抑着哼哼唧唧。
周晓挨着他坐下,伸手用力按住他乱动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忍着!到了地方就好了!”
大壮疼得脸都扭曲了,还硬扯着嘴角:“晓哥……我……我没事儿,死不了……”
“好了,你省着力气保持清醒晓得不?”周晓呵斥一句,按着他肩膀的手却没松。
车屁股后头卷起一阵黄土,赵轩还站在村口那土坡上,身影被昏黄的暮色越拉越长,最后缩成一个小点。
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脸,不放心地朝卡车消失的方向瞅了半天,才跺跺脚往回走,嘴里低声叨咕:“这叫什么事儿……可千万别再出岔子了……”
……
市里的路颠得厉害,坑坑洼洼。
卡车后斗冰冷坚硬,垫着的干草根本不顶用每一次颠簸都让大壮闷哼出声,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皱成一团。
周晓的心也跟着车斗一起一伏沉甸甸的。
他伸手探了探大壮的额头,入手一片冰凉的冷汗。
“忍着点,快了。”他声音压得很低,也不知道是安慰大壮还是安慰自己。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卡车灯柱撕开前方一小片黑暗。
周晓闭上眼,精神朝着远山蔓延。
山林深处那头矫健的白狼正飞奔,雪白的毛几乎融入夜色。忽然它脚步一顿,耳朵警觉地竖起,随即调转方向朝着村子那边,不,是朝着周晓所在的这条路疾驰而来。
一种焦躁感顺着无形的联系传来。
“再快点……”周晓无声地催促,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车又往前开了一段,周围彻底被浓墨般的夜色吞没。
荒野里几声狼嚎突兀地响起那声音又长又瘆人,钻进耳朵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驾驶室里,司机含糊地骂了一声,、透过后视镜往后扫了一眼:“这鬼天气,狼都饿红眼了吧。”
周晓没接话只是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小白越来越近了。
可就在这时车身猛地一震,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司机的咒骂整辆车骤然停下惯性把周晓往前推了一下。
“怎么回事?”周晓稳住身形,扒着车斗边沿朝前喊。
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司机跳了下来,声音又急又躁指着车头前方:“他娘的!路让树给堵死了!”
周晓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跳下车。
借着昏暗的车灯,只见一条粗壮的树干横在路中央。看那粗细,怕是得两三个人才能合抱。夜风吹过,树上残余的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他喉咙发干几步走到树前蹲下身。
“怎么搞的?”周晓回头问司机,“这树……怎么正好倒这儿了?”
司机一脚踹在树干上,震得枯枝落了一地语气很冲:“鬼晓得!八成是刚才那阵妖风刮倒的!这破地方怪事儿多着呢!”他骂骂咧咧地走回驾驶室旁边探头出来,“咋整?在这儿耗着?”
“不能等!”周晓斩钉截铁。
他伸手摸了摸树根的断口,上面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断裂的茬口很新,木头渣子都还带着生青气,绝不是倒了很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