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阿岚,先别管它了。”
赵轩的声音又干又涩,喉咙里像是卡着沙子。
“赶紧带小小回村去!”
他朝着村子的方向偏了偏头,鼻子用力吸了吸,空气里那股铁锈味儿更浓了,熏得人脑仁疼。
“这地方不对劲,血腥气呛人。”
阿岚抬起头,泪痕还挂在脸上,手里紧攥着的布条已经被染透了大半,红得刺眼。
她看着那畜生腹部的伤口,心揪着疼:“可它的伤……”
“你放心我有经验,照现在的情况他还死不了。”赵轩直接打断她,声音硬得能砸出坑,“在说了咱们回去还安全,能有多大事儿!先顾好你跟丫头!”
阿岚手里的布条又洇湿了一块,红得发黑。
她低着头,手下的动作没停,嘴里却轻轻念叨:“也不知道周晓大哥啥时候能回啊……”
没他在,这心里头空落落的,总觉得天塌了一角似的,慌得很。
“快了快了!”小小蹲在旁边,学着大人的口气,“爹肯定急着回来呢,他最惦记我了!”
话音刚落,村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阵破锣嗓子,尖锐刺耳,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
王翠花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挥舞着一根擀面杖,像个斗胜的公鸡。
她身后还跟着个闷头闷脑的奎尔多,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我就说!我就说那姓周的养的畜生不是好东西!”王翠花唾沫星子喷得老远,“瞧瞧!又惹祸!咱们这安生日子,迟早让你们爷俩给祸害光!”
“你胡说八道啥呢,翠花婶子!”小小噌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小脸蛋涨得通红,气鼓鼓地瞪着她。
“小白才救了人!你干嘛老是找我爹的茬儿?”
“救人?我呸!”
王翠花那嗓门儿,跟破锣似的砸过来,唾沫星子恨不得溅人一脸。
她手里的擀面杖往前一捅,几乎戳着小小的鼻尖。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爷俩合计好的?”
“故意弄头狼出来吓唬人,显摆你们自己有本事?”
“我看这狼崽子,早晚把你们一家老小都给嚼了!”
“行了翠花!”
赵轩脸一沉,往前跨了一步,严严实实把小小挡在身后。
“嘴上留点口德,没谱的事少瞎咧咧!”
“没谱?”
王翠花哼了一声,擀面杖指着地上哼唧的小白,“喏!证据不就在这儿?”
“周晓呢?他人跑哪儿去了?”
“我看他就是心里发虚,跑了!”
阿岚手里的布条“啪嗒”掉在地上,沾了一片泥土。
她慌忙捡起来,声音抖得厉害,却还是抬起头,望着王翠花。
“翠花婶子,周晓大哥不是那种人……”
“他要真有本事——”
王翠花那破锣嗓子又拔高几度,人跟一阵风似的冲近,擀面杖挥得呼呼作响。
“咋不自个儿留下来收拾这狼摊子?”
“跑省城?哼,我看八成是心里头不干净,找地方躲起来了!”
她唾沫横飞,那劲头,恨不得把阿岚和小小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跟在后面的奎尔多,一直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他怯生生地伸手,扯了扯王翠花那件破棉袄的衣角。
“翠花……少说两句……”
“少说啥?!”王翠花猛地回头,唾沫差点喷奎尔多脸上,“我哪句说错了?这狼崽子……”
她话头猛地顿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原本趴伏在地上的白狼,毫无征兆地,慢腾腾撑起了身子。
尘土和凝固的血块簌簌往下掉。
它冲着王翠花的方向,喉咙最深处,滚出一串低沉的、压抑的咕噜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钻进人骨头缝里。
王翠花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手一松。
“啪嗒!”
擀面杖掉在硬邦邦的泥地上,滚了两圈。
奎尔多声音都变调了,又去拽她:“翠花,你看……这狼……它好像……”
王翠花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嘴上嫌弃道:“能不能有点出息?天生畜生,哪有啥人性!”说着,她眼神却闪烁了一下,脚步悄悄往后挪了两步。
奎尔多盯着她的动作,心里明白她其实也有些不安,但唯恐自己多嘴再招骂,干脆闭紧了嘴,开始往远处的梁堆靠拢。
赵轩见两人缩得像人干一般没一点行动,懒得搭理,只是转身对阿岚说道:“行吧,药的事你先别急,看看能不能熬过今晚。对了,你带小小早点回去休息,出什么情况,有猎队盯着。”
阿岚听着这话,将湿布放到一边,站起来冲赵轩点点头:“赵轩哥,辛苦你了。”
一旁的小小拉着阿岚的袖子,抬头眨着眼对赵轩甜甜地喊了一声:“赵轩叔叔,您慢走!”
赵轩脸上僵了一下,忙挥了挥手:“你这丫头,叫叔叔显老,以后改口叫哥,记住了,哥!”
小小眨着眼看他说话,疑惑地歪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句:“好吧,赵轩哥。”
在角落里的小白周晓,听到赵轩的莫名纠正,心里也闷笑了一声:“没正经玩意儿。”但嘴角还是抽出了一个无奈的弧度。
待人群渐渐散去,王翠花扯着奎尔多也匆匆离开,赵轩终于从热闹里脱了身。周晓见阿岚和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院门,才慢慢闭了眼,撤开了自己的意识。
他重新睁开眼时,已经是在医院里的病床。炽白的灯光刺得他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一阵震天响的呼噜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晓转头看过去,正是大壮靠在床边的硬木椅上,睡得如猪熟一般。那呼噜一声比一声响,震得窗户玻璃都跟着发颤。
见状,他何去何从担心的过程彻底松了下来,无意识吐出一口气,随即放松地闭上眼。
疲惫终于压下了所有哀愁,甚至比狼的嗷叫更有催眠力。他彻底陷入了黑暗的睡眠中,耳边,依然是大壮的呼噜声,一如既往。
第二天清晨。
几声压抑的闷哼钻进耳朵,把周晓从沉睡里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