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廷山缓步向前,步履沉稳而不失恭敬,微微躬身行礼,抬眸凝视王座上的老人。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却似蕴藏着无尽风雷,压抑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无声的凝视。
赵清岚紧随其后,微微见礼,神色沉静如常,指尖却不自觉微微收紧。心头惊涛骇浪翻涌,她虽在来之前已有所猜测,可当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时,仍让她心神震颤。
齐廷山的父亲,齐家那位隐世不出的老太爷,竟是北辽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
齐廷山的瞳孔微微一缩,指尖收紧成拳,衣袖下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殿中寂静得只剩下烛火微微跳动的声音,而王座之上的男人,亦只是静静端坐,目光深邃难测,似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耶律阿保机开口:“你该叫我一声父皇的”
齐廷山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指尖收紧,眼底掠过一丝晦涩的情绪,却在须臾间被掩去。
“父皇?北辽皇子?”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殿内烛火轻颤,映照出王座上那位帝王的容颜。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却丝毫未减威严。他静静看着齐廷山,目光深沉,似有千钧重量。
“是。”耶律阿保机淡然道,“你是朕的血脉,北辽的皇子。”
北辽的皇子?
这个身份,太过陌生,甚至荒谬。
他自幼成长于中原,师从名儒,忠君报国,胸中所怀,皆是报效朝廷。可如今,一句“北辽皇子”,却仿佛将他一生的认知撕裂,一切都变得陌生而诡谲。
赵清岚心头惊涛骇浪,难以平复。她向来冷静机敏,擅于应对变局,可此刻,这个真相之震撼,亦令她无法在顷刻间消化。
她悄然抬眸,望向王座之上的男人。
耶律阿保机目光沉稳,静静注视着齐廷山,眼底情绪难辨,仿佛在等待他的反应,又似在权衡什么。
殿内的烛火轻轻跳动,映得帝王的面容时明时暗,岁月在他脸上镌刻出深深的痕迹,却未曾削减他半分威严。他的存在,如同一座巍峨高山,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动摇。
沉默,沉默得让人窒息。
良久,齐廷山缓缓抬眼,目光沉沉地望向耶律阿保机,嗓音低哑而克制:“为何……今日才告知?”
他不是个情绪外露之人,可此刻,他的声音里仍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情绪。
赵清岚心头猛然一紧,果然是皇子吗!齐廷山的身份,竟高至如此!她抬眸望向身旁的男子,却见他仍是沉默,唯有微垂的手指微微蜷紧。
沉默中,耶律阿保机缓缓起身,迈步走下王座,每一步都沉稳如山,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最终停在齐廷山身前,目光沉沉:“当年朕游历中原,遇到你母亲,后来便有了你和汐儿?”
齐廷山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即皇室血脉?可为何,他们母子三人被弃于江南,从未被提及,更未被召回?
齐廷山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压下所有波澜,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母亲与汐儿,又算什么,为什么没有将她们一同带来北辽?”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锋刃般刺破沉寂,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得耶律阿保机的面容隐在明暗交错间,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耶律阿保机沉默了片刻,目光低垂,似乎在思索,亦或是在回忆什么往事。片刻后,他抬起头,缓缓道:“你母亲……是朕此生亏欠最深之人。”
他的语气不带半分波澜,却仿佛藏着千斤重量。
耶律阿保机叹了口气,目光幽深如海:“江山易得,情义难全。朕登基之后,朝堂风云诡谲,后宫争斗不休。你母亲乃汉家女子,身份特殊,若朕将她迎回北辽,势必招致诸多反对。她执意不愿随朕北上,朕只能尊重她的选择,但也派人暗中护着她。”
齐廷山冷笑一声,眼底浮现一丝讥诮:“护着?北辽的人何曾护过我们母子?我年少时,母亲病重无药可医,汐儿更是因先天体弱,数次险些夭折,若非家师相助,我们早已葬身黄泉!”
赵清岚站在一旁,心绪复杂,她第一次见到齐廷山露出这般强烈的情绪。他一向冷静自持,如今却带着难掩的愤怒与质问,这份愤怒并非因自己的身世,而是因母亲与妹妹的遭遇。
耶律阿保机微微蹙眉,似乎也未曾想到他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当年你母亲避世江南,身边虽有护卫暗中守护,但朝廷势力错综复杂,朕未能顾及所有……她若有苦楚,朕……”
齐廷山忽然冷笑,声音低沉而克制,却隐隐透出锋芒:“苦衷?”
他抬眼直视王座上的男人,那一瞬,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带着无声的质问,“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尽管声音平静,然而那股隐忍的寒意却如同凛冬的风,刮过殿内的每一寸空气,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殿中寂静的可怕,唯有烛火的轻微跳动声与暗影的变幻交织成一场无声的风暴,仿佛时间都为这一刻停滞。
耶律阿保机凝视着齐廷山,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情绪瞬间被隐匿。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男人,思绪复杂。那是他亲手放逐的儿子,是曾经的一段往事,而今,这段血脉关系,终究会在此刻暴露。
许久,耶律阿保机终于叹息,声音低沉且带着不易察觉的苍凉。“朕召你回来,不仅是要告诉你身份那么简单。”
他的声音仿佛承载着无尽的负担和过去的无奈,每个字都沉重得让人无法忽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骤然一厉,仿佛沉睡已久的猛兽在刹那间复苏,气势猛然压迫整个殿堂,令空气都为之一窒。他的话如同雷霆炸响,响彻整个殿内,“北辽局势风云变幻,太子早逝,皇位继承一事,已成隐患。”
那一瞬,齐廷山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感受到了从耶律阿保机身上散发出来的权威与决绝。
耶律阿保机的目光如钢铁般钳制住齐廷山,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如同千钧之重,压得空气都仿佛难以承受。“朕希望,你能回归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