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扯了扯火绒毛衣领口，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度让他浑身不自在。当班掌舵的第四天，冰雾中的航行早已成为肌肉记忆。
林肃云叼着能量棒趴在船舷上发呆，防寒面罩在玻璃舷窗上呵出白圈。理智值监测器安静得反常，他甚至开始幻想浓雾里会不会突然跃出一条荧光章鱼，或者漂来一艘幽灵船什么的。
“见鬼！”林肃云猛掐自己大腿，战术手套在防水裤上擦出火星。
公共频道总有些真假难辨的怪谈：被巨型海兽追杀的求救信号、自称找到极冬海域出口的神秘人——上周他刚尝试私信那位“出口发现者”，系统却提示该账号已注销。
钢制甲板突然震颤，少年踉跄着扶住信号塔。右侧防风火盆的火苗缩成蓝芯，刺骨寒意瞬间穿透三层保暖衣。他抄起鲸脂罐猛泼，跃动的橙红重新撑开五米见方的安全区。当前气温已跌破零下35摄氏度，冰晶正在他睫毛上结霜。
八十海里外，五艘破冰船正犁开墨色海水。领航的“铁头号”船首像支棱着两米撞角，霜花在特制钢板上撞得粉碎。赵铁头裹着双层加厚棉袄缩在驾驶舱，看着船员们轻便的雪貂绒外套直咽苦水——谁让他开会时多嘴提了句“棉袄防御值更高”。
“保持40节航速！热成像每隔三十秒扫描一次海面！”船长扯着嗓子重复指令。这支先锋舰队正执行“活体冰山”清扫任务，他们的撞角在三天内粉碎了七座伪装成冰山的未知生物。
当船队第三次巡航至E-77海域时，声呐屏突然炸开密密麻麻的红点。海面上十余艘舰船化作移动火炬，冲天烈焰将浓雾撕出巨大缺口。
赵铁头正握着了望镜观察冰情，耳麦里突然传来队员的调笑：“头儿，巡逻结束去喝两杯？生产部新酿的百果酒，喝过的人都说上瘾！”
“酒钱自己掏！”赵铁头笑骂着调整舵轮。这条航线他们早已摸透，除了偶尔漂浮的冰凌，连个活物都见不着。返航途中通讯频道充满欢声笑语，直到尖锐的电磁蜂鸣刺破宁静。滋——滋——滋！随着频率急速攀升，赵铁头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全速撤离！”他几乎撞碎传声筒嘶吼。铁头号瞬间激活推进引擎，船尾爆发出蓝焰，航速表指针直冲75节。后方此起彼伏的惊叫中，他瞥见舷窗倒影里闪烁的幽蓝光斑。
林肃云刚给火堆添完木料，怀表显示距离换岗还有十分钟。右侧海面骤然亮起的火光让他肌肉绷紧，三筒望远镜迅速锁定目标——三十米长的改装船正拖着焰尾破浪疾驰。
甲板俨然成了移动火葬场，成堆苍白蠕虫尸体在铁架上熊熊燃烧，连桅杆帆布都卷着火舌。赤裸上身的船长站在船首熔炉般的高温中，手持木瓢将滚烫海水浇在通红的皮肤上，蒸腾的雾气里传来癫狂大笑。
“极冬海域算个屁！”男人扭曲的面容在热浪中晃动，“老子现在热得要中暑！”林肃云通过唇语还原着疯言疯语，看着这艘自焚式取暖的怪船消失在雾墙深处，默默收起左轮。这种自寻死路的狂徒，根本无需他人动手。
“发什么呆呢？”刘雯诗踩着甲板积水走来，轮值换岗的时间到了。林肃云扶着船舷没回头，视线仍盯着远处翻涌的灰雾：“那个纵火犯的船刚冲进迷雾区了。”
“具体方位？”医疗官突然亢奋起来，皮质手套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是肢体异化还是元素操纵类畸变？抗高温体质？或者能直接喷射火焰？”
“暂时……还没进化到那种程度。”林肃云嘴角抽了抽。
二十四小时后。
当刘雯诗握着黄铜舵轮掌控航向时，林肃云正蹲在中舱甲板研究渔具。今晨用苍白蠕虫残骸当饵料，只钓上来一条干瘪的银鳞箭鱼。
现在他准备验证聊天室里传得神乎其技的新钓法——那些资深垂钓者声称用活体蠕虫片段作饵，在永冬海域能有惊人收获。
他特意从女巫实验室讨来一截仍会蠕动的苍白蠕虫幼体触须。这种深渊生物具有无限再生特性，此刻正在玻璃罐里扭动着分泌黏液。
然而三小时过去，浮标依旧死寂。
“该不会被那帮钓鱼佬耍了……”林肃云刚要抱怨，整艘“魇星号”突然震颤着停摆。驾驶舱传来金属传声管的嗡鸣：“来舰桥！有状况！”
医疗官话音未落，林肃云已抄起倚在舱壁的霰弹枪冲向船头。当看清阻隔航路的障碍物时，他瞳孔骤然收缩——延绵不绝的冰原如同巨型獠牙刺破海面，苍蓝冰层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航向修正建议？”刘雯诗指尖轻叩六分仪，她知道同伴的特殊能力。
林肃云扯下左眼封印的皮革眼罩，灰雾在第三只眼的注视下如退潮般消散。两海里外，那艘遍布焦痕的帆船正以诡异姿态冻结在冰山中，船体覆盖着结晶状霜花，仿佛被瞬间拖入绝对零度的世界。
正当他试图看清冰层内部时，身后突然传来钓竿与甲板摩擦的刺耳声响。那支特制碳钢鱼竿正在甲板上疯狂跳动，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正将它拽向漆黑海面。
“糟了！这时候鱼竿居然有动静！”
林肃云警惕地环顾四周，厚重的护目镜在寒风中凝结着冰霜。确认冰原上没有异常后，他迅速褪去厚重的防寒装备，纵身跃入墨蓝色的海水。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肌肤，他却顾不得这些，奋力游向正在下沉的金属钓具。
远处的刘雯诗见状立即抛来牵引绳，两人默契配合下，浑身湿透的林肃云终于带着钓具回到冰面。
他颤抖着冲进舰桥更衣室，发紫的手指勉强扣动保温服的磁吸扣——在这种零下三十度的极寒中，每滴水珠都会瞬间化作致命冰晶。
“是大家伙！”刘雯诗的惊呼从舱外传来。
林肃云抓起备用的脉冲手枪冲出舱门，果然看见钓线轮正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冰层下的阴影诡异地扭曲着，隐约可见某种纠缠着黑色物质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