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便停在了春晓堂街对面稍远的位置。
车内,安之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想起前两天林晚柠医馆开业时,自己受林燕燕挑唆,带着人去砸场子虽然未遂,但终究是落了下乘,失了风度,此刻实在没脸面再出现在林晚柠面前。
“叔叔,我……我就在车里等您吧。”
安之恒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前天我……有点冲动,冒犯了林晚柠,现在过去不太合适。”
安泽深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推开车门,独自一人朝着那间门面朴素的春晓堂走去。
阳光正好,洒在“春晓堂”三个娟秀的木刻字上。
安泽深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艾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宁静而安逸。
此时,时间尚早,还没有病患来,安泽深向院子里打扫卫生的伙计询问了林大夫的所在,便径直朝着诊室去了。
安泽深刚走到诊室门口,便看到诊桌后,一位穿着干净白大褂,扎着简单马尾的年轻女子正低头整理着脉案,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安泽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眉眼清秀,气质干净沉静,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态。
最重要的是,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以及眉宇间那份温和而坚韧的神韵……
像,太像了!
像极了安家相册里,年轻时笑靥如花的妹妹安雅晴!
尽管林燕燕也曾试图模仿,但眼前这浑然天成的相似,是刻意模仿永远也达不到的境界。
“您好,请问是来看诊吗?”
林晚柠的声音平和有礼,打断了安泽深的失神。
“是的,”
安泽深迅速收敛心神,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常态,
“冒昧打扰,我是安泽深。听闻林大夫医术高明,想替家中一位长辈咨询一下病情。”
“请坐。”
林晚柠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然后问道,
“请问老先生具体是哪里不适?”
安泽深坐下,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将“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如长期失眠、食欲减退、时有心悸、下肢偶感乏力等症状细细描述了一遍。
林晚柠听得十分专注,不时点头,偶尔会精准地追问一两个细节。
“老先生是否夜间盗汗?”
“心悸多发生在劳累后还是情绪激动时?”
“平日饮食是偏爱油腻还是清淡?”
她的问题专业而细致。
安泽深一一作答后,林晚柠略作沉吟,便开口分析道,
“从您描述的症状来看,老先生应该是长期思虑过度,耗伤心脾,导致气血两虚,兼有肝郁之象。而他最近的饮食,恐怕对滋腻、生冷的食物尤为排斥,反而对一些温和易消化的米粥、面食接受度更高,对不对?”
安泽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林晚柠不仅准确地说出了病情的症结所在,连老爷子近期的饮食偏好都推断得分毫不差!
要知道,这些细节他并未在刚才的描述中提及。
这份洞察力和精准的辨证,绝非寻常医生可比。
更让安泽深感到舒适的是林晚柠的态度。
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从容不迫、认真严谨的姿态,没有丝毫的炫耀或急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让人信赖的专业素养和沉静魅力。
和她交谈,让人如沐春风,心生安定。
“林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安泽深由衷地赞叹道,
“您分析得非常准确。不瞒您说,家父的病情反复,看过不少医生,但总觉得效果不甚理想。不知林大夫是否方便……随我跑一趟京市,亲自为家父面诊调理?诊金方面,绝对会让您满意。”
林晚柠闻言,露出一丝歉意,
“安先生,实在抱歉。我的医馆刚刚开业,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近期恐怕很难离开这么长时间。”
安泽深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说,立刻诚恳地加码,
“林大夫请放心,我们负责安排飞机往返,行程会尽量压缩,不会耽误您太久。而且,家父情况确实比较特殊,我们是抱着极大的诚意来邀请您的。酬劳方面,我们愿意出这个数。”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林晚柠看着安泽深真挚的眼神和开出的优渥条件,确实有些心动,但脸上仍带着一丝为难。
她沉吟片刻,说道,
“安先生,感谢您的信任和看重。只是……我暂时还不能立刻答应您。”
见安泽深露出询问的目光,她解释道,
“是这样的,昨晚军医院的赵中校也联系过我,说有一位身份比较特殊的病人情况紧急,需要我尽快出诊。具体情况,赵中校说今天下午会过来和我详谈。所以,我必须等下午了解清楚那边的情况后,才能决定是否能接受您的邀请。最快,也要到傍晚才能给您准确的答复。”
军医院?赵中校?安泽深心中微动,看来这位林晚柠大夫的医术,已经得到了官方层面的认可。
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林大夫了。傍晚时分,我再过来拜访,等候您的消息。”
“好的,麻烦您跑两趟了。”林晚柠起身相送。
安泽深礼貌地告辞,转身离开了春晓堂。
回到车上,一直焦急等待的安之恒立刻凑了过来,
“叔叔,怎么样?谈妥了吗?她……她答应去京市了吗?”
安泽深关上车门,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车窗望向春晓堂的方向,眼神复杂而深邃。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追忆,
“之恒,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你姑姑安雅晴年轻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