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
细雨如烟,笼罩着灰蒙蒙的屋顶。
方白从屋檐下走出,水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他轻轻一跃,无声地落在湿漉漉的瓦片上。
从怀中取出那枚单片眼镜,卡在右眼上。
远处的景象顿时清晰起来。
废弃的广场上,人影绰绰。
大约七八个人分散站立,彼此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他们身上都带着各式武器,刀剑、手枪、造型古怪的机械弓。
每个人腰上都挂着一块黑色的立方体挂坠。
是‘狩音’,这些人全都是临时工。
方白的目光不断扫过人群。
发现有两个身影的腰间,还挂着圣痕。
一个是两米多高的壮汉,像座铁塔般杵在雨中。
他背上交叉背着两把锯齿大刀。
另一个是戴着兜帽的瘦削身影。
能熔接圣痕的人,精神阈值至少0.8起步。
看来,这群临时工里,也藏着一些厉害的角色。
除了带圣痕的两人。
人群边缘,还有一个扎着脏辫的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
这人也让方白有些在意。
因为看起来有些眼熟。
雨丝越来越密,将所有人的轮廓都晕染得模糊不清。
又等了半小时,下方的人数始终没有增加。
方白这才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走出。
几道目光立刻扫了过来,有人皱眉,有人眯眼,还有人只是冷冷一瞥。
或许是惊讶于他的年轻,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审视一个新面孔。
没人出声,也没人搭话。
他们之间不需要寒暄,来这里的目的都是为了赚钱。
加上方白,一共九人,沉默地站在雨中。
方白没见过这个教团的行动模式,完全摸不清他们的路数。
静观其变是最稳妥的选择。
“咚、咚、咚、咚...”
直到沉重的脚步声自细雨中走来,甚至地面都有些微微震颤。
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有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有人手指悄然搭上武器,也有人纹丝不动。
那个“生物”走了出来。
像是被黑色胶套覆盖的人。
它的头颅低垂着,脖颈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角度,仿佛随时会折断。
整张脸像是被暴力揉捏过的陶土,五官的轮廓模糊而扭曲,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清晰可辨,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在阴影中幽幽燃烧的血色光晕。
粗壮的手臂垂在身侧,前臂比普通人的大腿还要粗壮,指节异常膨大,末端延伸出类似猛兽的黑色利爪。
污染体。
而且是有智慧的强大污染体。
畸变级「LV.0.7」?
不对。
甚至可能是异化级「LV.1」。
如果用上黑影,方白觉得他现在已经有能力和异化级污染扳一扳手腕,毕竟有过同归于尽的记录。
但有智慧的异化级,和正常的异化级完全就是两个等级。
当初那个有智慧的畸变级,他和伊莱恩联手,也几乎是用了半条命才打败。
那怪物缓缓抬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嗡鸣。
“举起你们的狩音。”
“我要确认它们处于归零状态。”
“一会,按狩音的计数领钱。”
方白眉头微挑。
让听话的智慧污染带着临时工,去杀不听话的智慧污染...
这个教团...玩的有些大。
没人提出异议,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行动。
所有人都沉默地举起黑色立方体。
方白也不例外。
那怪物迈着沉重的步伐,挨个检查。
轮到方白时,它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僵硬的很明显,像是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它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才对...
方白眯起眼,和它那大眼睛对视。
对视了两秒后,那怪物主动挪开视线。
方白思索间,怪物已经恢复如常。
“没问题。”
它转身,声音沉闷地传来。
“跟我来。”
“记住,动手的时候,不要过于扰民。”
“明白吗?”
“明白。”众人低声回应。
方白轻轻“嘶”了一声。
这真的是邪教吗?
清理污染的时候,还特意警告不要扰民?
简直比执剑人还要体贴。
深夜的下城,除了灯火通明的居住区,其它区域都格外冷清。
几乎没有什么人烟。
在那怪物的带领下,一行人掠过屋檐,在高低错落的建筑间飞驰。
目的地很快出现在眼前。
一栋三层小楼,在附近破败的建筑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繁华’。
“这里面所有的污染。”那怪物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个不留。”
没有多余的指令,没有战术分配。
临时工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瞬间冲了进去。
然后,地狱在眼前展开。
一楼的地板上,黏稠的血液已经干涸成黑褐色,几具尸体以扭曲的姿态堆叠在角落。
他们的胸腔被暴力撕开,肋骨像枯萎的花瓣般向外翻折,内脏不翼而飞。
墙壁上溅满喷溅状的血迹,像是某种疯狂的抽象画。
一只只污染,像蜘蛛般倒吊在天花板上,或是蜷缩在阴影里。
听到动静的瞬间,几十双猩红的眼睛同时睁开,在黑暗中亮起一片血色星光。
“操!这些东西真恶心!”
有人骂了一声,下一秒他的声音就变成了惨叫。
一只人形污染从天花板扑下,利爪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墙上。
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那人在剧痛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他的身体像条被钉住的鱼般疯狂抽搐,未被固定的左手青筋暴起,颤抖着从腰间拔出短刀,发狂似的朝污染身上捅去。
刀刃在污染体的皮肤上划出几道浅痕,黑血渗出,却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
“救...救我!”他嘶吼着,声音里混杂着恐惧与绝望。
下一秒,数道寒光闪过。
“噗嗤——”
一柄长刀从背后贯穿了污染体的胸膛,刀尖带着粘稠的黑血从他胸前透出。
紧接着又是‘咔嚓’一声,另一名临时工的斧头重重劈在污染体的肩膀上,几乎将它斜着劈成两半。
第三个人冲上前来,手中的铁棍狠狠砸在其头颅上,头骨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那污染体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剧烈痉挛起来。
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临时工们争抢着最后的致命一击,直到那具扭曲的躯体彻底变成一堆烂肉,化作骨灰。
被救下的那人瘫软地滑坐在地上,肩膀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
他颤抖着摸出止血剂,却因为失血过多而动作迟缓。
没人留下来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