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女没有生前的记忆,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亲爹,对白胡子术士的死心中只觉得畅快,甚至想啐两口来表达自己嫌弃的心情。
边一松开了白骨女,在大统领的威压下,白骨女害怕的不敢乱动,十分拘谨,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事情。
边一将身后拎着的闰文昌的肉体扔到白骨女怀里,掌心握着的两颗魂珠,边一挑出一颗弹进闰文昌的肉体中,刚刚还气绝的肉身突然活了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闰文昌睁开眼睛看到白花花的骷髅头,刚还阳就差点吓死过去。
白骨女抱紧怀里的少年,两颗黑洞洞的眼孔里,两团鬼火闪闪发光。
她看着边一,不敢置信地说:“这是给我的?”
边一点点头:“你放了闰城邑,这是奖给你的。”
白骨女没听太懂,但不妨碍她知道自己有相公了,欢喜的勒紧闰文昌的腰,开心的直蹦哒:“我有相公啦,我要有相公啦,谢谢大统领,我会好好对他的。”
闰文昌吓得脸色发白,嗷嗷直叫:“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放开我,我不要,救命啊,救命,呜呜呜!”
白骨女捂住闰文昌的嘴巴,将自己的骷髅头贴在他脸上,阴森森的笑着:“你骗了我,就要赔给我一个相公的,这是我们的契约,你跑不掉了。”
“呜呜呜呜。”
闰文昌瞪大眼睛,恐惧的摇头,吓得泪流满面,可是他根本挣不脱白骨女的束缚,明明细的仿佛一掰就断的胳膊骨,力量却大的恐怖,勒着他精瘦的腰身,往屋子里拖去。
他绝望的看着笑呵呵望着自己的少女,这个女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刚刚的经历已经让他意识到这就是他们新任的方相氏。
他在方相氏大殿上的誓言,被大统领听到了。
所以撒谎的他应了誓言,将灵魂献给了大统领。
如果早知道如此,打死他都不会撒谎发誓。
“呜呜呜~”
房门被关上,陷入黑暗前,闰文昌绝望的想,比起皇位,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之前的生活多美好啊,不缺钱不缺地位,文人敬仰他,官家子弟恭敬他,为何想不开去争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不要被炼化成白骨妖。
他想当人。
他才十五岁啊!
肩膀传来一阵剧痛,白骨女咬开了他的皮肉,种下了骨毒。
当毒入骨髓,皮肉腐烂,魂魄被锁在白骨之中,他就会忘却前尘往世,成为一具白骨森森的妖怪,和白骨女永远绑在一起。
白胡子术士的尸体已经被烧化成灰烬,被风吹散,不留下半点痕迹。
边一看着紧闭的房门,对秦茹说:“你守在这里,在闰文昌变成白骨妖之前,不要让人来打扰他们。”
秦茹点点头:“放心吧,有我在,谁敢硬闯,我赐他一场好梦。”
她左右看看,干脆躺在白胡子术士刚才躺着的躺椅里,眯着眼睛感受着暖洋洋的阳光。
院门外传来喧哗声,边一出去看了眼,是礼王府的人抬着礼王爷的尸体哭哭啼啼的回来了,前院闹哄哄的,仆人们各个脸色惊恐,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家里的泰斗就这么没了。
以后的礼王府要怎么办?谁来主事?在京城这般动荡的势力竞争中,以后还能有礼王府吗?
王府中人心惶惶,三房众人炒得不可开交,竟然连礼王爷的身后事,都没有人提一嘴,还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指挥仆人去准备灵堂。
最后大房二房抨击三房搞事情,得罪了方相氏,才害得礼王爷身死。
三房有苦说不出,这时候总不能说自己儿子是得到礼王爷的默许才搞事情的吧。
乱成一锅粥的礼王府没什么有趣的看头,边一观察了一会儿,就带着暮少春离开了。
魅公子回了南云阁,南云阁的生意如今又恢复到从前的如日中天,各个小妖小精蹲在格子里有些闷闷不乐,从前期望自己被卖个好价钱,找个好主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可经历过跟大统领夜巡除恶这般惊心动魄的事情后,突然感觉曾经向往不已的躺平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吸引妖精了。
甚至出现有只花精被卖走以后,又自己端着花盆跑回来了,买家追到南云阁来讨要说法。
魅公子回来,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
三楼珍宝阁里,哭声一片。
偷跑回来的小花精哭得一地花瓣,整株花身都在打颤,努力的表达自己内心的苦楚:“我不要被放在暖阁中被细心呵护,我要跟着大统领打恶鬼,用我的生叉叉捶死它们。”
魅公子皱眉,严厉说道:“不准口出脏话,生叉叉是随便说的吗。”
花精指着自己开出的艳丽花朵,说道:“我都能明晃晃的开出生叉叉,为什么不能说,这又不是羞耻的事情,明明我开的这么艳丽漂亮,不敢露出生叉叉的人类才奇怪。”
魅公子举起扇子敲打花精头顶的艳丽花朵,打的花精用两片叶子护住花朵嗷嗷乱跑,直到最后筋疲力尽,被摁在地上摩擦,才老老实实的认错。
魅公子叹了口气,看着这些小小的精怪,语重心长的说:“妖在人间讨生活本就不易,若是改不掉这些恶习,如何在城中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鸟吐恶语视为脏口,花吐恶语也不是好花,虽是人类的规矩,但你们想跟人类生活在一起,就得收这些规矩,难道你们还想在山野里,被更大的妖怪欺负,被邪祟吞噬吗?”
花精捂着残败的花朵,低着头,委委屈屈的说:“我不想当温室里的花朵了,我要经历风吹雨打!”
魅公子一挑眉,看着它:“不是被蜂妖追着采蜜的花了?”
花精狠狠一哆嗦,普通的密封来采蜜那是享受,但是蜂妖采蜜就……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魅公子见它这个模样,心中默默摇头。
就这个小胆子,还是去当温室里的花朵吧。
小妖小精看着花精,有些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是还有不甘于困在方寸之地的小妖小精凑上来,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愿望。
魅公子仔细看过它们,主要到其中有不少是当时跟着边一身边殴打恶鬼冲在第一线的,甚至有些小妖小精身上的伤,现在还没有好。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将这些小家伙们哄到自成一天地的格子里去,回去后才吩咐手下,将那几只冲的最猛的小妖小精带到顶楼去。
折扇在手中打开、合上,合上、打开,魅公子心里琢磨着事儿,独自上楼等着那些小家伙们的到来。
过了几日,礼王爷很快出殡了。礼亲王生前无病无灾,身体健朗的很,再过个八、九、十年不成问题,前两天还有人看见他去华香楼吃酒,怎么转眼间,人就走了。
这事儿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就连礼王府三房不合,气死了礼亲王的传言都说了出来,礼王府有苦不敢说,要是礼亲王被方相氏厌弃而死的事情爆出去,后果更不堪设想,比兄弟气死老父亲还要可怕。
三房媳妇哭的眼睛都肿了,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她多孝顺,其实都是为了她的儿子才快要哭瞎了眼睛。
闰文昌虽然不是她所出,但却是她自幼养在身边的,他生母本就是她带过来的陪嫁,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生闰文昌的时候难产而亡,让她在后宅失去了一大助力,这等情分下,三房媳妇自然将闰文昌看得十分重。
闰文昌也十分孝顺她这个嫡母,他如今才十五,就死得这般不堪,怎能不叫三房媳妇心疼的夜夜哭泣,她想不明白,那么乖巧的孩子,到底是如何惹了方相氏的怒火。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是恨这个新上任的方相氏的,但她不敢说,也不敢表露出半分。
三房媳妇看了眼身旁的夫君,老爷子和儿子死后,这位应该伤心的男人,却满脑子都在盘算如何争夺家产。
闰文昌是他的亲子,是他最骄傲的儿子,可却不见他有半分伤心,有的全是失去好工具的遗憾和懊恼。
三房媳妇心中拔凉,对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嘱咐了一番,至于说了什么,也只有他们娘仨知道。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礼王府门前越走越远,无人察觉的角落,两个白森森的骨头架子躲在阴影中,其中一具男性骷髅架子扯着身边女性骷髅架子,语气不耐的说:“媳妇,你还要看多久,我不想在这里呆了,这里无聊的很。”
白骨女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夫君,拉着他的骨头说,点头说道:“好,我们这就离开,我也不喜欢这里,以后我们再也不过来了。”
闰文昌用力点头,这里给他的感觉,烦得很,压抑的很,他一点都不喜欢。
闰文昌问:“那我们去哪儿?”
白骨女一愣。
去哪儿呢?
她从有意识开始,就在大槐树下的坑洞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被驱使时,才会爬上来到处抓人找相公,很多记忆她都是模糊的,但只记得,她要找个人成亲,至于成亲的目的,白骨女并不清楚。
她是谁,从何而来,白骨女全无记忆。
但是!!!
白骨女拉紧闰文昌的手。
她记得她的相公从何而来,一个欺骗了她的人,将自己赔给她当丈夫。
所以,生生世世,哪怕他粉身碎骨,也别想逃离她的身边。
白骨女歪着头,树影将她半张骷髅脸藏在阴影中,忽明忽暗的鬼火跳动着,注视着懵懂的新生白骨。
“我们去一个,能够喂饱我们的地方。你要赎罪,我要报恩。”
……
方相氏大殿
闰城邑醒来,入眼就看到自己的老爹担忧的守在床边,看到她睁开眼,老汉猛扑上来,老泪横财的看着她:“我儿醒了,可有不适的地方?太医,太医,快进来看看我儿。”
门外冲进来两个守在门外的太医,打开药箱的时候,双腿都是微微颤抖的,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
闰城邑伸出手,让两个太医诊脉,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他们的身上。
这两个太医并不是往常给他诊脉的那位,男女之差,脉象上就能诊断出来,闰城邑不知道为何老爹叫来这两个太医来,警惕让他不得不提防着两个人,但凡他们神色表现出半点不对,藏在怀中的匕首就得见血。
好在太医来时,就听到了一些风声,如今入手脉象果然不是男子那般,心中惊骇,但面上却不显,平静地放开闰城邑的手腕,对六亲王拱手说道:“小郡王脉象平稳,余毒已清,后期只要好好食补调养,便可恢复元气,亲王不必担忧。”
另一个太医诊了脉,点点头,补充道:“最近天气转凉,小郡王要注意保暖,温热的食补最适合,我和明太医研究一下方子,稍后给二位送来。”
两位太医离开后,闰城邑才询问的看向六亲王。
六亲王坐在椅子上,斟酌了片刻,才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一向闰城邑道来。
闰城邑越听眼睛越亮,待六亲王说完,一把抓住老爹的手,激动的说:“大统领这是站在我们这边了。”
六亲王:“我也由此猜测,可是,她没有明示,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闰城邑笑道:“不管有没有明示,有一点是没错的,大统领并不反对女子称帝。我这身份,经此一事,怕是在大统领面前彻底暴露了,她若是反对女帝,怎会放过我们父女二人。没有明示,也是默许,有了这层支持,我们做起事来,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礼王府彻底倒了,珉亲王一支虽然野心勃勃,但是支持他的势力已经被她控制了大半,就算发生冲突,她也有能力最快控制局面。
怡亲王一支明显不想掺和这次皇位之争,怡亲王府的大公子甚至暗地里与她示好过几次,立场已经明了。
最能蹦跶的礼亲王府倒了以后,闰城邑对继承大统之事,更加胜券在握。
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自己女儿身的身份。
她要登基,必会以女子之身登帝。
如今,最后一个担心,也没有了。
方相氏嘛~
果然还是女子支持女子呀。
闰城邑咳嗽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