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翻滚的粉白与嫣红交织的五花肉,在猪油的浇淋下,摇身一变瘦肉条纹从玫红褪为浅褐,再收缩成深檀木色,纹理间渗出焦糖般的油珠。
肉块在油中“滋啦”一颤,表面冒出细小的金黄花边,像被火舌舔过的纸缘。
颜色每深一分,空气里的焦香就浓一寸。
到最后从锅里捞出来时,外层像是披上焦糖色的鳞甲,看得人直咽口水。
锅里的油一滴也没浪费,全部随着五花肉一起进了缸子保存,赵氏和程诺一起搬着,藏到家里地窖中。
“天冷,放一晚上明天就能吃了,这几天我不能帮你做饭,嫂子你要是忙不过来,直接从缸里挑一块,切成片,浇上大酱,隔水蒸热就能吃了。”
赵氏第一次听到这种做法,就算听过,也不敢尝试啊。
为了吃这一口缸子肉,得费多少盐,多少油,别说乡下人,就是镇上的百姓又有几家舍得的。
——
第二天下午,手速快的十来个村民先开始第一轮筛选。
地点选在贵婶家门前的空地上。
贵婶家的屋顶是村里修缮最好的青砖瓦房,可以同时容纳四到五个人站立。
一个时辰内,顺利从屋顶滑到院门前的空地上,程诺就可以收下对方,继续教授更有难度的动作。
先爬上屋顶的是正是昨日叫嚣应该先紧着汉子教的男人,以及他的婆娘,一个叫溪妹的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最后一个是平安。
程诺让三人并排站好,教他们佩戴滑雪板和护具的正确方法。
十七双手环胸,他的任务最简单,把摔进雪里爬不起来的学员,从雪堆里揪出来,其他不用他管。
贵婶门前的雪道挤满了人,有的纯粹来看热闹,比如昨天那几个替程诺说话的婶子,还有的是怕自己上场过不了关,干脆提前熟悉一下,心里有底,学起来了或许更快。
人一多,胳膊都伸展不开,没办法大伙儿只能爬到周边几户邻居的房顶上,除了隔壁的大福一家不肯开门,其他几户都开门放人爬到屋顶,或者墙头观看。
大福大儿子脖子还扭着,伤了筋骨,没有几个月修养不好。
大福婶心里对程诺存着不满,听说她要教全村人滑雪,还有不少人家送去粮食当学费,“呸”的一声骂道:“害人玩意儿,装腔作势,等着瞧吧,滑雪滑出人命,看程家怎么收场。”
二儿子三儿子趴在墙根上看,跃跃欲试,不约而同帮程家说起话来。
“娘,大哥是自己摔的,跟人家有什么关系,村长都发话了,真有人受伤怪不到程四娘头上,医药费自理。”
“我想去试试,学会了滑雪可以去鹿山砍柴。瞧着也不难,没准我天赋异禀,一下子就学会了。”
大儿媳妇没好气道:“二叔,丑话说在前头,你大哥什么样你瞧见了,他可是咱家力气最大,个子最高,脑子最好使的,好在伤的是脖子,不是脑子,不然我肯定要找程家人算账的。”
言外有意,连她丈夫都没学会,你们两个更是别想了。
二儿媳妇、三儿媳妇听到,瞬间拉了脸。
嘲讽道:“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哥争强好胜,没金刚钻非揽瓷器活,二郎是最踏实能干的,我瞧他就能学会。”
“程四娘不是说了,滑雪最重要的不是身高、不是力气,是不怕摔,胆子大,连女的都能学,大嫂嘴里大哥的这些优点,刚好是学滑雪最不需要的。”
大儿媳妇瞥了眼捂嘴偷笑的老三家的:“呦,听三弟妹的意思,你也想去试试?”
三儿媳妇是想学,学会了可以回娘家看看爹娘,但一想到要在村民面前摔无数次,狼狈死了,立刻打消心里的念头,想让自家男人去试试。
她刚要出声,转头一看到婆母拉得比驴还长的脸,所有话憋在嗓子里,吐不出来了。
再看看,看看别家学的效果。
另一边,在经过小十次摔跤后,终于有人受不来了。
再次被十七狼狈的从雪堆里揪出来的男人,沉着脸望着不远处已经可以自如在雪地上行走的媳妇,怒道:“为什么她摔了两三次后,再也没摔过?”
而他已经摔第十次了!
身上疼是一方面,关键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丢人啊!
大伙儿从一开始的单纯瞧热闹,演变成现在他每摔一次,就有人吹口哨,喝倒彩。
他男人的面子往哪里放?
程诺掀掀眼皮,还能为什么,因为你笨呗。
同样的话,平安和溪妹教一遍就会了,男人说三四遍才能听懂。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进度不一致很正常,还有时间,再练练。”程诺是个负责人的老师,不会轻易打击学生的自信。
男人不信,就算进度不一样,他也不应该是落后的那个,输给女人,不得被人笑话死,“你是不是偷偷教授她什么诀窍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男人像是给自己的失败找到借口,望向自家女人和程诺的眼神越发不屑。
“你们三个我是同时开始教的。”程诺气笑了。
男人:“谁知道你有没有私下跟平安交代过什么,还有我媳妇,你们都是女的,肯定更向着她,刚才她摔倒,你还去扶她。”
凭什么只有他摔了,是旁边的冷脸煞神揪衣领把他拽出来,每回力气大得要死,把他喉咙都弄疼了。
程诺原本就因为学生里有个笨的,心里烦躁得很,笨人还不自知,不从自身找原因,转头污蔑她开小灶,她的爆脾气一下子忍不住,开口骂道:
“给你楼梯你不下,顺杆往上爬,我给你脸了是不是?非要我说实话,那我就告诉你实话,你笨得很,别人说一遍记住的诀窍,跟你说三遍你也听不懂,给你再多时间也没用,回家躺尸去吧。”
男人脸一下子涨红了:“你……”
“你什么你,尊师重道几个字听没听过,我又不是你爹,凭什么惯着你。”
男人差点忘了泼辣蛮横才是程四娘的本性,磕巴道:“我……”
“我什么我,我宣布,你被淘汰了。”
他媳妇一脸崇拜望着程诺,从前在家只有丈夫数落她的份儿,今天总算扬眉吐气了。
围观的村民,哄堂大笑,嘴里发出“吁吁”的声音。
听得男人恼羞成怒,顾不上还有人在场,上前要跟程诺动手,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屁股被人狠狠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