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砸了，别砸了！”
小二吓得脸都扭曲变形起来，连声制止道。
叶姝站在高高的柜台上，单手拎着花瓶，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帮伙计，冷冷地问：“这顿饭，我们到底该付多少钱？”
小二怕她再碎一个花瓶，老板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于是忙改了口，说道：“一钱银子，就一钱。”
“这还差不多。”叶姝朝沈城使了个眼色，沈诚马上掏出一钱银子放在柜台上。叶姝用脚尖将银子踢到小二面前的地上：“这下咱们两清了。”
小二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奈何第二个花瓶还在叶姝手里，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忍着脾气回应道：“是是是，两清了。”
“那你给我们道歉。”叶姝又说道。
小二又惊愕又气恼，眼底有怨毒一闪而过，极不情愿地开口：“小店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叶姝瘪瘪嘴不甚满意，“你这么说不行，你应当说，是我狗眼看人低，见钱眼开，我不该坑你们的银子，以后我要再看人下菜碟乱收钱，就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说！”
话音刚落，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叶姝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在场的每一位包括角落的位置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小二脸色涨得通红，额头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周围人的哄笑声更是像利剑一样狠狠地刺向他。
“我、我狗眼看人低……”小二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心里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混迹西京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小丫头当中羞辱得下不来台！要不是看她手里的花瓶昂贵——
小二紧紧攥住拳头，嘴上说着叶姝教她的话，心里却在盘算，等会拿到花瓶后，该怎么狠狠地报复回去。
大宝带头拍手起哄，喊道：“姝姝，干得漂亮！”虽然临走前大娘交代过让自己看住姝姝，千万别惹事，可人家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也怪不得姝姝发作。
“这家店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了，店大欺客，看人家穿金戴银的就点头哈腰，碰上穿得稍微朴素些的客人，就拽得跟大爷一样。”
“一顿饭多收人家三钱银子，确实太过分了。”
“我觉得小二没错，我就不爱跟这种外地来的乡巴佬一起吃饭。”
“这丫头有性格，我喜欢。”
周围食客们议论声四起，叶姝对此充耳不闻，跳下柜台，稳稳地落在地上，将花瓶还给小二，还赏给他一个白眼。
大宝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揽住叶姝的胳膊，回头冲小二做了个鬼脸。
顾昀什么都不关心，唯独在意叶姝有没有受伤：“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自己？”
叶姝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出酒楼，四人刚出门准备上马车，小二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追出来。
刚被叶姝狠狠羞辱一番，他气得双眼好像能喷火，命人将马车团团围起，趾高气昂地对着叶姝说道：“你打碎我们家东西，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叶姝早有准备他们会翻脸，正要上前，沈诚先一步跨出去，径自走到小二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在他眼前晃了下。
只一眼，那小二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唇色苍白，说话舌头都打结了，“顾、顾老爷的……”
“认识就好。”沈诚收起牌子，面若冰霜，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平日里见惯了他文弱书生的样子，偶尔看到他冷下脸，连叶姝和大宝都被他身上的寒气给震住，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小二，立马换上笑脸，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巴掌，恨不能给沈诚跪下来磕头谢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来是顾家的马车，您看这事儿闹的，我这儿给您赔不是了。”
沈诚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再一回头面对顾昀时，又变成了那副温吞的表情，轻声细语的。“少爷，咱们走吧。”
小二吓得浑身冷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马车扬长而去，直到消失在人群里，小二才哆哆嗦嗦地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长吁一口气。
奇怪了，沈诚既然带的是顾家的令牌，那顾家，怎么会有如此寒酸破小的马车呢？
几人走远之后，大宝好奇地掀开帘子，问道：“沈先生，你刚才给小二看了什么东西啊，我看他吓得脸都白了，怎么一开始他为难咱们的时候，你没给他看呢。”
沈诚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车内的叶姝身上，言有所指地说道：“我们家少爷喜欢低调，轻易不想暴露身份。”
这句话只字未提叶姝的名字，可叶姝却听得明白，沈诚对她是有怨言的，怪她不该逞一时之快，大闹一场，虽说是出了气，却也会凭添许多麻烦。
不过叶姝是谁，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只会后悔自己刚才骂得太轻，就该砸他四五个花瓶才过瘾。
“你们到了西京，跟在三河寨不同，要处处当心，最好别惹事，今儿是我和少爷在场，最后能替你们解围，万一哪天我们不在呢？”
叶姝虽未开口，不过从她的表情上，沈诚看得出来她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于是又耐着性子劝了几句，哪怕叶姝能听进去一句话，也算是他没白费口舌。
可惜，叶姝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凉凉的，好像沈城说的跟她毫无关系。
沈诚无奈，却也只敢在心底偷偷叹息，又说道：“你们不用担心银子的事，我和少爷带的钱够咱们用的，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下次，莫再和他人斗气了。”
如果说前面他说的还算委婉，那最后这句话，就差对叶姝点名道姓了，叶姝就算反应再迟钝也听得出来。
“停车。”叶姝低声喝到，正巧看到窗外路边，有一对满脸脏污、穿着破破烂烂的父女正在乞讨。
沈诚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看顾昀，瞬间领会了顾昀的眼神，他不得不听少爷的话，乖乖将马车在路边停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