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的声音极微弱,却偏偏被一阵风吹进李荞花的耳朵里,她被几人按在地上打,本就自顾不暇,突然看见人群中冷眼看着她的叶姝,一瞬间的慌乱飞快闪过,接着又带着满腔愤怒和怨毒。
仿佛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叶姝所赐。明明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李荞花却无法压抑内心深处肆意疯长的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过去都被踩在脚底下凌辱欺负的,都是柳如烟娘俩,如今他们的境遇却正好相反。李荞花的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平衡,到最后,她甚至连反抗都忘记了,只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人群中的叶姝。
叶姝也注意到李荞花的眼神,她活了两辈子,比寻常人都要通透的多,又怎能不明白李荞花眼神里对她的恨意。看了一会热闹,叶姝只觉得乏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对大宝说道:“咱们走吧。”
大宝看得正起劲儿,李荞花过去没少欺负柳如烟的缘故,在他小时候,还经常挑唆二宝三宝合伙欺负他,因而大宝对他这个三婶婶没啥好印象,刚在一旁看戏,就差鼓掌叫好了。
他还想再看会儿,无奈叶姝已经扭头离开围观人群,他只好赶快跟上。两人刚从人群中出来,好死不死地,恰巧撞上问询赶来救李荞花的二宝和三宝。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三宝的眼睛红通通的,眼白全是红血丝,他手里攥着把铁锹,一副要杀人的架势。
叶姝今天出门没带任何武器,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打算和三宝他们撞上,便装作没看到他二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二宝却叫住她,从他颤抖的声线中,能听得出来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恨意和愤怒。
“我娘被人欺负,你就这样袖手旁观?你不是很厉害,很能打嘛!为什么不帮我娘。”
叶姝简直要被他无理取闹的话逗乐了,以前经常欺负她们一家的是李荞花,一出事就落井下石、猛踩叶家一脚的也是李荞花。二宝凭啥认为自己要帮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呢?“你没事吧?”叶姝将手指放在自己脑袋前,用指尖戳了戳,暗示二宝,脑袋里是不是有问题。
“这是你娘自作自受,明知道那老头家里啥情况,为了银子、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硬要跟人家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想起李荞花方才看她的眼神中充满怨毒,眼前的二宝和三宝也是,不愧是一家人,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三宝举着铁锹就要上前理论,二宝抬起手臂拦下,再看向叶姝时,眼底除了恨意,竟是糅杂了几分失望之色,他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说道:“叶姝,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即便我们两家关系再不好,可毕竟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我娘是叶家的媳妇!你看见家人被人欺负,竟然无动于衷,你简直不配为人!”
“你胡咧咧啥呢!”大宝听不下去了,即便三宝手里拿着铁锹,他也要站出来替叶姝说话。“自从奶奶去世,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还有你娘,从她背叛我三叔,跟城里那老头好上之后,就不是我三婶!更是和我们叶家没半点关系!劝你们两个,也趁早改姓,别顶着我们叶家的姓出来丢人现眼!”
叶姝朝大宝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平日大宝嘴笨,没想到今天却是句句都说到了叶姝心坎上。
二宝气得无言以对,三宝握紧铁锹,像只发疯的狗崽子恨毒地瞪着对方。
“赶紧去救你娘吧,再耗下去她衣服都要让人家扒光了,看她以后还怎么有脸面继续在三河寨生活下去。”
叶姝的提醒让哥俩如梦方醒,他们才想起来今天主要目的是救出李荞花,而不是在这儿和叶姝斗嘴。
二宝带着三宝冲进人群,只听三宝发出疯了似的吼叫,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至于后面再发生什么,叶姝便不知道了,她也没兴趣知道。
回家后,叶姝将这件事当笑话讲给柳如烟听,柳如烟听完倒是没有幸灾乐祸,她天生悲天悯人的性子,听说李荞花的遭遇,甚至心声惋惜。
倒是叶川,反应激烈,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荞花是他媳妇。
“简直有辱我们叶家的门风!”
叶姝心底暗自腹诽,你们叶家还有门风可言吗,上辈子早让刘桂兰嚯嚯完了,问问三河寨的人,谁提起刘桂兰的时候不是嫌弃鄙夷,要么就是一脸恐惧。“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到了晚上睡觉前,叶姝在自己房间内,还能听到院子里的叶川魔怔似的碎碎念。
“老二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老二媳妇上吊自杀,老三死的不明不白,如今老三媳妇,又做出这种不守妇道、伤风败俗的勾当来,让我的脸往哪儿放!”
叶川愁得睡不着觉,一整晚都待在院子里,自虐般受着风寒,不肯回屋,抬头看向夜空,月亮上仿佛映出刘桂兰那张皱巴巴的脸。
“我死了再见到我娘,可怎么跟她交代啊……”
叶川在院子里絮絮叨叨个不停,感慨了一个晚上家门不幸,屋里叶姝也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想了很多。
好好一个大家族,怎么就变成这样。因着正房夫人这么一闹,李荞花在三河寨的名声算是彻底败了,现在说她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为过。
三河寨家家户户有男人的妇人,见到李荞花就像见到了老鼠屎一般,生怕她又来勾引自家男人。
叶姝原本以为,这下李荞花总该老实一段日子,不用自己亲自动手,既不必脏了自己的双手,叶姝对比表示非常满意。可她显然是低估了李荞花的厚脸皮程度,她只在家里躺了两天,养好伤能下地走路之后,立马又活跃起来。
第一个目标就是直奔叶家。
那日当着叶姝的面丢人丢大了,李荞花咽不下这口气,必须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