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秃石岭。
这里是真正的荒山野岭，全都是裸露的玄武岩，连树木都很少。
山下，就是黑龙江，对面就是北方恶邻。
江面，现在已经开始上冻，再过几天，就能直接过人。
这里没法种庄稼，也没法打猎，周围方圆十来里没有屯子，人烟稀少。
然而，依然有一群人，长期在这里活动。
他们很少出现在地面，而是在自然形成的岩穴群中活动。
这里别的不多，山洞多。
山洞连着山洞，储存物资、躲避追踪再好不过，连军犬来到这里面，都会迷路。
此刻，为首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
他三十来岁，浑身体毛浓密，散发出难闻的体味，却是这里的二当家。
大当家，当然就是正在接受劳教的疤脸东——谢文东。
此人名叫亚历山大，不过大家都叫他亚毛子，因为确实全身都是毛，跟个黄毛猩猩似的。
洞穴会议厅里，亚毛子正在召开动员大会。
里面的木材，烧着熊熊大火，哔剥作响，有三十多人，围在一起烤火。
亚毛子的东北话，居然还不错，除了偶尔夹杂一个弹舌音，没啥毛病。
“同志们，离大当家东哥出狱，还有半年。我们又将面临新的困难，根据可靠的线报，第四次围剿，即将到来。”
三当家陈武，个子不高，人称“瘦猴”。
他眉头紧锁：“亚毛子，你说得可有根据？前几次围剿，都是在天气热的时候。现在天寒地冻，咱们在这里面，以逸待劳，他们讨不了好。”
正在烤火的众人，也纷纷附和。
“对，大冷天的，谁愿意出门？”
“他们这样来，就是找死，有来无回。”
“这种天气，石头山哪里是好爬的，我一个人能把他们全灭了。”
……
亚毛子咧嘴一笑：“不，我们要打退他们的进攻，但要保留实力，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强大。否则，引来大规模部队，围也能把我们围死。”
四当家，看起来斯斯文文，大冷天的，外面也要套件中山装。
这就是“军师”——王自力。
他赞叹道：“亚毛子说得对，来咱们这里不到一年，居然能掌握兵法精髓，示敌以弱！我完全同意亚毛子的意见，咱们得制定详尽的计划。打谁，不打谁，打到什么程度，都要好好规划。”
亚毛子站起来，大声宣称：“现在，蒙古、远东、西伯利亚，都在我苏维埃的光辉下。全世界，都将加入苏维埃。你们不是逃犯，而是先驱。历史上，会留下你们的名字！”
“好！”
“老子就说，要干一场轰轰烈烈的事业！”
“对，他们不仁在先，休怪老子不义！”
……
亚毛子很会蛊惑人心，一番话，让大家兽血沸腾起来。
这里面，原本也有不愿意出卖身后故土地的人，只不过，都已经被沉了江。
亚毛子继续演讲，激情澎湃：“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们不但有枪，还会有更好的枪。我已经申请了全自动步枪，现在苏维埃正在使用的AK－47。”
“现在，就等着阿穆尔河上冻，就会运过来，人手一支。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步枪，我们拿着它，开创一番事业。”
“以后，没有黑龙江，只叫阿穆尔河。没有国家的区别，统一叫苏维埃，让我们一起为革命事业奋斗，一起高喊‘苏维埃万岁’，乌啦！”
“苏维埃万岁！”
“苏维埃万岁！”
“苏维埃万岁！”
“乌啦！”
“乌啦！”
“乌啦！”
……
第二天清晨，天空飘着小雪，挥挥洒洒，纷纷落下。
陆明洲背着枪，一手牵赛虎子与赛西施，一手拉着扒犁出门。
还别说同，做工好的扒犁，底面光滑，在雪地上，还真是轻若无物。
没走几步，他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正是民兵连长苏菊方，他神色紧张：“营长，都是这个骨节眼了，你不抓操练，怎么还上山打猎呐？”
陆明洲笑了笑：“有什么好抓的，训练你抓就行。记住，每天5公里跑，军体拳，木棍吊沙袋，这三项必练就行。”
“这么简单？”
苏菊方拍了拍肩上的雪花：“营长，你还不知道吧？这一次，规定改了。要求是5人参赛，四男一女，垫底的要去秃石岭搜山剿匪。这个，是要死人的啊！”
“没事，不就是成为烈士嘛，光荣了多好！”
陆明洲满不在乎。
苏菊方盯着他：“营长，你还不知道吧？这次搜山，要各营的营长带队，不得缺席！”
“啥？”
陆明洲瞪大了眼睛。
他非常确定，这次规则改动，就是针对自己。
他当然不怕，再复杂的环境，也能逃回来。
但他身边的人，可就危险了。
几十人出去，一个人回来，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自己现在不当这民兵营长，还来得及吗？
但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苏菊方幸灾乐祸：“没啥，15天后比赛。咱们连参赛队员都没确定，莫非你是打算直接放弃？”
“怎么可能？”
陆明洲摸了摸下巴：“你今天先训练，进行一次摸底。有意向参赛的，晚上领到我这里来，进行选拔。”
“好！”
苏菊方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慢着！”
陆明洲叫住他：“这次比赛的奖金，有多少？”
“第一名五百元，第二名四百元，第三名三百元。”
苏菊方自嘲地说：“你问这干啥？咱们屯年年垫底，今年不垫底，就算是进步。”
“没啥，就是问一下。”
陆明洲往前走去：“你宣布一下，参赛队员，除了晚上加练算工分，保底奖励30元。没拿到奖金，我自己垫。”
“行！”
苏菊方一脸兴奋：“这样的话，我估计大家都会抢着参加。”
陆明洲继续赶路。
现在，已经是标准的大雪封山，路上的雪，都已经有一尺多厚。
室外气温，已经来到零下十五度。
雪越来越大，天地之间，朦朦胧胧，除了黑，就是白，就像一幅水墨画。
路上，行人稀少。
这种天气，除非有要紧的事，否则，大家都更愿意待在炕上。
突然，一道声音大喊：“等等……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