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谢砚辰再也没了玩笑的神情，双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陛下明鉴，国公府绝无半分怨怼之意。”
“兄长在世之时，时常教诲，我们国公府与陛下同宗同源，应该是陛下最听话，最有力的后盾。”
“只要能为陛下出力，我们万不能有半分推迟。”
“无奈我从小愚钝贪玩，并不能像大哥一样为陛下效力。不然，我高低要将心挖出来给陛下看看，我是多想学大哥那般，为国效力，为朝廷尽忠。”
谢砚辰边说，边偷瞄皇帝，结果和皇帝探究的眼神撞个正着，他‘哎哟’一声立刻将头深深埋下去，挺拔的身子也躬成一坨，像只软脚虾一般。
皇帝看到谢砚辰这窝囊又没出息的模样，冷哼一声。刚刚还黑沉的脸色，反而缓和了一些。
“你说你……”
“唉！”
皇帝的语气不经意间也和缓下来。
“都是朕的侄儿。你和你哥哥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你哥哥走了，朕也万分心痛。”
“朕本有意想要提拔你，让你在兵部好好锻炼，你倒好。三天两头的惹事，甚至连每日点卯都做不到。”
谢砚辰这才抬头看向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陛下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这棵树，从小就长歪了。”
皇帝剜他一眼，“便是歪了，朕也要你现在给我往直了长！”
“少干那些混账事！我不管你同沈寻文有什么恩怨，也不准打着朝廷的幌子，去干混账事。”
“现在立刻就去给朕把铺子解了。”
“朕一天天够烦的了，再让这些破事烦朕，朕让你屁股开花，三个月吃不了酒，找不了姑娘！”
谢砚辰听到最后一句，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摇手，“大伯，你可是我亲大伯。侄儿马上就去，别打我，花姑娘们都还等着我呢！”
说完连嗑几个头，捂着屁股赶紧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他背影摇头，对身边的太监说，“你看他这混账模样！朕怀疑他国公府，斥责他不上进，他都不会攀关系。”
“好嘛，提到花天酒地了，才真正怕了。就知道朕是大伯父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旁边的太监笑道：“陛下不用焦心，这二公子只是贪玩了些，等过些时日，自然就会明白陛下对他的良苦用心了。”
皇帝笑而不语，笑意也并不达眼底。
谢砚辰直到离开宫门，上了马车，才变了神色。
整个人变得冷峻沉默，没有半分方才懦弱又好色的模样。
他捏了捏自己脸颊，装腔作势的谄媚笑容，让他脸颊两边都有些酸涩。
他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吩咐道：“回府。”
沈栀意好似猜到谢砚辰要来一般，早早等在了院门口。
谢砚辰远远看着，见微风将她湖蓝色的裙摆轻轻卷起，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目色温柔恬静。
谢砚辰的心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
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他快步走进，“你在这里等我？”
沈栀意乖巧的“嗯”了一声。
接着柔声说道：“我让人熬了银耳羹，先进去喝一碗。”
谢砚辰只觉得她脸上浅浅的笑容，都分外耀眼。
她温柔乖巧得好像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谢砚辰被吓了一跳。
她是嫂嫂，自己在想什么？
沈栀意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走神，侧身请他进院。
谢砚辰连忙抬脚进去，沈栀意快步跟上。
进了院子，谢砚辰三两口囫囵喝完银耳汤，完全没有平日里的贵公子气派。
沈栀意在旁琢磨，今日进宫怕是没落的好果子，要不然也不会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心生愧疚，赶忙让翠枝将账本拿了过来。
“我将账本誊抄了一份。这是原件，你且安排人送回铺子去吧！”
谢砚辰看了一眼沈栀意眼下乌青，知道这丫头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也不知道昨夜熬到多晚。
本来身子就不好，还总是熬夜，这身子怎么养得好？
思及此，谢砚辰的脸色沉了下去。
沈栀意在旁边看着，心肝都跟着颤了颤，以为是自己没有征得他同意，私自誊抄账本的事情，惹了他不快。
连忙解释，“二爷，我也是想着留个证据。派去同阳的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谢砚辰抬手，阻止她说下去。
“抄了也就抄了。只是这事，关上院门，就谁也不知道了。”
沈栀意连连点头。
谢砚辰来的目的，本也就是取账本，想着还要安排别的事情，也就没再逗留。
临走之前忍不住又说了一次，“你莫要再熬夜。”
沈栀意不明白他没头没脑这句话什么意思，是关心她吗？
不可能！
沈栀意甩头，自己在这人心里印象怕是已经坏透了。他怎么会关心自己这样一个坏女人。
不讨厌自己已经算是好的了。
接下来的几日，绸缎铺子解了封，赵掌柜也回了城，本以为他会闹出什么大动静来，结果却风平浪静，一点水花都没有。
沈栀意期间让哑婆出去裴府问了裴行之。他那头也并没有查到什么。只是带回来一个消息。
裴行之入了翰林，做了翰林院庶吉士。
沈栀意听闻这个消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觉得他苦读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入了翰林，以后官拜内阁，几乎如探囊取物一般了。
哑婆比画道：裴大人让我转告你，你阿娘的事情，他也会让人暗中去调查。有任何线索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让我送信到东边那个小门。
沈栀意连忙写了两封信，还准备了一盒糕点，一套文房四宝让哑婆送过去。
同文房四宝一起的那封信是沈栀意对裴行之的恭贺之词。
被藏在暗格里的那封信，则是将这两日查账本发现之事，毫无保留地告知了裴行之。
哑婆刚走，翠枝就来回禀，沈静姝又来了。
沈栀意皱眉。
这沈静姝一个月就来了府上四五次了。
除了第一次来跟着她去了绸缎铺子，后面那几次，沈栀意都找了借口并没有理会她。
沈静姝倒是自己会找台阶，说沈栀意忙，她就自己逛院子。
这一逛就能逛两三个时辰，便是逛到饭点了，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王妃最初知道这事，还留了沈静姝用饭。
后来沈栀意同王妃明说了，自己这位妹妹来的目的，恐怕不是吃饭逛园子这般。
王妃便也不再理她了。
谁知道冷了她几次，她还能高高兴兴地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