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妼晗算着时间,来到了福宁殿找赵祯,结果在门外却是吃了闭门羹。
从侍立一旁的宫人口中得知,赵祯竟带着曹皇后与徽柔公主一同出宫去了,她心里的不满顿时又冒了起来。
她恼怒于自己与曹皇后的待遇有天壤之别,更愤懑于自己的女儿竟也被徽柔比了下去。
却全然忘却了,这一切的根源,其实是她自己的恃宠而骄。
要是换做旁人,赵祯不在福宁殿的话,肯定是先回去再说。
可偏偏这一位,胆子被养的雄壮无比,竟不顾一切地带着随从,径直冲进了福宁殿。
旁人见状,虽心中惊诧,却也不敢贸然出言阻拦。
直等到黄昏时分,赵祯终于从宫外返回福宁殿。一见张妼晗竟在此等候,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尤其是当她摆开架势,声称要为他的圣寿庆贺之时,赵祯心里就更高兴了。
然而,当她一件件展示出那些贵重无比的礼物,口中还念念有词地提及是自己伯父、伯母、弟弟等亲眷的心意时,赵祯心中的喜悦就悄然褪去了几分。
忍不住轻声提醒道:“我向来不喜这些贵重之物,只盼能吃上你亲手做的一碗面,便心满意足了。”
这话一出,却如利刃般刺中了张妼晗的心窝,只觉得一股怒火腾地升起,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生疼。
赵祯其实此时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便开口转移话题,说今日带曹皇后跟徽柔出宫是为了国事。
可张妼晗哪里听的进去,直接讽刺赵祯从来都是用这些不在意之物,来打发敷衍她,把赵祯的宠爱一言全给抹杀掉了。
赵祯被她气得差点心梗,脸色都变了几变,最后话赶着话,张妼晗才图穷匕见。
让赵祯拿一件在意的东西,也是这朝廷官位,她还是要给张尧佐求官。
赵祯最后赌气答应下来,会把宣徽使给张尧佐,同时还加封为淮康节度使和景灵宫使。
这消息一传出,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反对之声浪如潮涌。
毕竟,这样的恩赏实在太过厚重,后宫嫔妃的族亲虽也有加官晋爵的先例,但从未有过如此夸张。
再者,张妼晗没有儿子,她的封赏却比有儿子的两位后妃还高,这事本就让朝堂非议已久,这回算是让朝臣们再也无法容忍。
这么大的消息,顾鹤自然也不可能收不到,回头便跟老侯爷商量起来。
“咱们这位夏相公,只怕是要再次罢相,这次离开之后,他想要再复相位就难了,父亲这里可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人。
趁着他这会还没有走,最后再利用一波,毕竟像夏相公这般的妙人,可实在是不多。
日后两府之内,恐怕是不会再有人愿意跟儿子折节相交了。”
老侯爷回道:“官家让他留京,本意也是为宫里那位依仗,可她这回做的太过,确实留不住了。
只是你也要明白,人家与你结交,也是有所图的。”
顾鹤轻笑一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一点儿子怎会不知道。
他无非是自家在仕林名声太差,看重儿子身有圣眷,又有走文官一途的想法,便想借用为子孙依仗。
合则两利的事情,儿子没有拒绝的理由。”
老侯爷点了点头,道:“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过咱们家,如今倒也没什么要求到他身上的。”
顾鹤眼珠一转,笑道:“那要不就赶在他临走之前,把武举的事情提上正轨吧,左右离上一次武举也有近六年了吧。”
武举之事,虽从天圣八年便正式恢复,但后面因为“生源不足”“制度未稳”等诸多原因,屡遭朝臣非议,因此并没有像科举那般形成定制。
而是想到了就举办,想不到就算了,偏偏能提议的人又都是兵部、枢密院的文官,那能想到的概率着实不高。
但这玩意对于提升武官品阶,还是有一些用处的,正好可以让夏竦废物利用一下。
老侯爷也是听的眼前一亮:“这个想法不错,光靠荫封能有多少人,总是要给武勋世家多一个门路的,你也能得些人情。”
这件事两人议定,顾鹤便去找了夏竦帮忙,而他也果断就答应下来。
显然他自己对于即将离京的现状,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担心再为此去多得罪些人了。
于是在谏臣一边倒弹劾张尧佐和夏竦的时候,夏竦一边正式在朝堂之上,向赵祯递交了举办武举的劄子。
然后他引起的官愤就更强烈了,可夏竦何许人也,那是数年来顶着无数弹劾都能坐稳枢相之位的人。
直接就在朝堂上,引经据典的跟这帮人对喷起来,然后居安思危、祖宗成法,大道理那是一套接一套。
最终赵祯帮着做了妥协,武举之事定下,着令地方官员与边防帅司?负责初步筛选,选拔武艺达标者赴京应试。
同时也定下了夏竦出知地方的事,判大名府,同时张尧佐的官职也落听了,但只领虚衔,一样要出知地方。
夏竦既是要走了,他府上的贾玉兰自是也要离开的,而这给张妼晗带来的打击,甚至还要大过张尧佐这个伯父。
之前虽然她被赶出了皇宫,能跟张妼晗见面次数不多,可终究一年也能见上几次,但离京之后,那说不定便是再无机会。
为此,张妼晗又跑去找赵祯闹,让他把贾玉兰给留在京中。
可这回,赵祯没有再惯着她,又或者赵祯本意上,她也是想让张妼晗长个教训。
纵使天子做一个决定,往往都需要付出代价,她自然也不会例外,希望她经此一事后,能三思而后行。
但显然,张妼晗若是个能自省的人,很多事情也发展不到这样,她只会更去嫉恨曹皇后和徽柔。
不过这些,显然都是后话,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也没人能预判得到。
因此赵祯在夏竦之后,又升任了文彦博为昭文馆大学士、参知政事,位列宰执,庞籍出任枢密使。
在夏竦离开京城这天,顾鹤特意陪着夏伯卿来到了城外相送。
夏竦在见到顾鹤的时候,不禁感叹道:“真是没有想到,今日这满朝同僚没来,倒是小侯爷前来送我?”
顾鹤笑道:“以夏相公的名声,那帮子文臣自是不愿意来沾染的,武臣也不好与相公结交,只有我这一介闲人做为合适了。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我今日可是专程带了府里的美酒,给夏相公送行。”
夏竦笑道:“早听闻侯府佳酿之名,今日正好大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