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响宫道的尖叫声冲破软轿宝顶,在附近的宫殿上空回荡着。
扶着常嬷嬷的手转身想要回暖阁的皇后,莲步停住,侧身向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许是软轿不稳,碰到了四皇子身上的伤。”
常嬷嬷猜测道。
皇后收回视线:“他一时脑热做出这等事情,等皇上知晓后,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本宫只能先惩罚了他。”
“若惩罚了轻了,皇上以为本宫故意做戏偏袒,恐怕会牵连厢竹,害了她性命。”
常嬷嬷劝道:“娘娘一心一意为四殿下着想,四殿下是聪慧的,定能明白娘娘苦心。”
“是聪明,但遇见厢竹的事情,那就跟把脑子扔了似的,做了多少傻事?”
皇后忍不住吐槽。
常嬷嬷扶着皇后坐在了贵妃榻上,宫女端了提前泡好的热茶过来。
“四殿下也是刚接触男女之事,会随性些,也能理解。”
常嬷嬷笑着帮皇后倒茶,端给皇后:“娘娘莫要忧心,想来四殿下静养这几日,能想通娘娘的用意,会理解娘娘的。”
皇后抿了口茶,想到了许含雁,叹了口气。
“宫只禁足了烨儿七日,你亲自去昌永侯府一趟吧,提醒昌永侯夫人,莫要再拖延。”
常嬷嬷明白皇后的意思,厢竹要尽快出宫。
“是,老奴会同昌永侯夫人说清利害。”
昌永侯府,许含雁确实找了匠人重新修葺院子。
她为厢竹所选的院子,也是顶顶好的,院落名字牌匾刚刚做好挂上去,叫湘绮院。
取光彩、华丽、美盛之意。
常嬷嬷来的时候,许含雁正在湘绮院督工。
许含雁笑盈盈地迎上来,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主动引着常嬷嬷往院子里去。
“常嬷嬷来得正好,这座小院离琬儿的沁雪院只隔了一座花园,虽说位置偏僻了些,但胜在幽静,景致好。”
“居室暖阁厢房都有,厢竹刚回来呢跟大家不熟悉,想要自己安置丫鬟婆子都是可以的,地方够住。”
“这些花花草草也是我派人刚寻来的,她这院子太空旷,多些花草点缀多些鲜艳之色,免得她觉得萧索凄凉。”
许含雁领着常嬷嬷绕了大半圈,几乎将湘绮院看了个遍。
常嬷嬷瞧这院子在修葺方面是用了心的,真心挑不出一个错字。
“屋子里的布置我是照着琬儿那儿有的准备的,我和侯爷恩爱,府中没有庶子庶女,既然要接厢竹回来,我自不会委屈了她。”
“琬儿有的,只要是寻常之物,我都为厢竹另外准备了一份,她若不喜,等她回府后再换就是。”
卧房里的屏风架子花瓶摆件,应有尽有。
就连廊下悬挂的琉璃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从院子到卧房,常嬷嬷全程在听许含雁讲,根本无从插话。
“我与匠人们所言便是如此,嬷嬷也瞧见了,并非我有意拖延,若全部修葺妥当,最起码也要七日有余。”
七日?
那可不行。
常嬷嬷婉言提醒道:“夫人,先将姑娘所住的卧房修葺完好后,便将姑娘迎回府吧。”
“七日太久了,三五日足矣。”
许含雁明白了。
她还能再拖延五日。
送走了常嬷嬷,欧阳琰琬过来寻许含雁。
“母亲,”欧阳琰琬行了礼后,好奇地问许含雁,常嬷嬷为何而来。
许含雁将常嬷嬷的话说了一遍。
她轻笑:“看来宫里那个死丫头又遇见事儿了,若非如此,皇后娘娘也不会派常嬷嬷来催促。”
五日。
若她继续拖延,不再五日内入宫接厢竹,厢竹会不会就此死在宫里?
许含雁恶狠狠地想。
欧阳琰琬却有些神游天外。
她昨日出宫的时候,到家的时辰便是宫门落锁的时辰,那阿烨可是一直留在寒池殿?
想到宫规,欧阳琰琬吸了口凉气。
难怪皇后娘娘一大早便派了常嬷嬷来催促,看来是阿烨头脑发热做了违背宫规的事情。
这引得皇子犯错的宫女,还能有命活?
思及此,欧阳琰琬焦急地抓着许含雁的胳膊:“母亲,莫要再拖延了,明日便入宫将厢竹接回府吧。”
“明日?”
许含雁的声音拔高,气得用手指头去戳欧阳琰琬的眉心。
“你这孩子,你可知现在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
“真等她回了侯府恢复了侯府长女的身份,你还能落得好?”
“你又不是不知,她与四皇子都有了那层关系,你是真不怕四皇子移情别恋求到皇上跟前将错就错,日后娶了厢竹为正妃?”
欧阳琰琬闻言顺着许含雁的话去想,大脑茫然了一瞬。
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她怎能不怕?
她情窦初开时便知,她的夫君是四皇子,她当了七年的未来四皇子妃,此身份若成了旁人的,她岂能甘心?
欧阳琰琬最初知道赵烨心中多了厢竹,骗自己他是因为同厢竹行了周公之礼才会如此。
那日被赵烨误会,她伤神想到还不如解了婚约,可冷静之后,她才意识到,就算赵烨与厢竹心意相通,她都不会放手。
四皇子妃的位置,是她的。
昌永侯府日渐落败,兄长身子骨不好,她必须同四皇子牢牢绑在一起,成为欧阳修杰的助力,昌永侯府的未来才会有生机。
许含雁瞧着欧阳琰琬茫然无措又委屈的模样,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
“你莫要伤感这些事情,有母亲在,不会让旁人抢了属于你的东西。”
欧阳琰琬抿了抿唇,没有再反驳许含雁的话。
回沁雪院的路上,欧阳琰琬被小厮拦住了路,是欧阳修杰的侍从许射。
“公子请小姐前往水榭居见他。”
欧阳琰琬的低沉的心情瞬间变得明媚,欢喜点头,领着翠竹跟在许射身后,向水榭居行去。
水榭居是独立的院落,院中砌了比屋子还要高的假山,流水从假山石上宛如瀑布流下,汇入院中河道。
回廊是建在水上的。
拱桥,长桥均是柏木杉木所制,古朴大方。
不算湍急的水流中,露出高低不平的岩石铺出的路,石面湿漉漉的,水面时而撞击在石头上溅起水花,时而被巨石分开成两股后再汇聚一处,从水榭下方流过。
水榭中,穿着白衣披着白色狐裘的欧阳修杰,正捧着手炉看向远处。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欧阳修杰不曾回头,清润的嗓子如流水击石,字字清晰。
“两日后,我会亲自入宫接长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