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竹的手指轻轻拂过屏风上绣着的鸾凤孔翠,欣赏着每一面屏风上的不同。
这是诗题红叶,鸳鸯璧合之意。
并非骨肉团圆,朝朝暮暮皆相伴。
厢竹弯了弯嘴角,她之前还觉得奇怪,就算是做表面功夫,许含雁也没必要用心至此。
这么大的花销用在她身上,许含雁不得憋出来内伤?
原来,这座院子是为欧阳琰琬准备的。
厢竹侧首看向欧阳琰琬,正好与欧阳琰琬注视着她的视线相触碰。
四目相对,厢竹已然猜出,欧阳琰琬应是知晓了这座院子,本应属于她。
可她却表现得好似生怕自己不喜欢这座院子的陈设似的,目光里透着内疚与亏欠。
厢竹展颜一笑:“我体会到了母亲的用心,我很喜欢这里。”
“湘姐姐喜欢就好,”欧阳琰琬明显松了口气,她拉着厢竹走到了柜子边。
“湘姐姐的尺寸,是我告知绣娘的,这几件衣裳,姐姐先穿着,明日我会找绣娘来重新帮姐姐量身定做新衣裳。”
厢竹走过去随意看了看,眼睛亮了。
衣裳都是锦绣阁的新款,做工很精美,她在宫里当差,自然分得清好坏,锦绣阁的新款,也深受宫中娘娘的喜爱。
没有女子不喜欢漂亮华丽的衣裳和精美华贵的首饰。
厢竹也不例外。
明知许含雁对她没怀好意很排斥她,她依然选择装乖装柔顺回到这里,为的就是日后的生活更加安逸。
欧阳琰琬……是真的用了心的。
厢竹心情略复杂,她不知自己该用何种心情面对欧阳琰琬。
毕竟在不久前,她还卑微地跪在欧阳琰琬跟前,小心翼翼地揣测欧阳琰琬的用意,避开她的设计。
“府里为姐姐准备了接风宴,湘姐姐可以先沐浴休憩片刻,晚些时候,我再来请姐姐。”
欧阳琰琬说话间,翠竹从外面进来。
“小姐,柳嬷嬷领着人过来了。”
厢竹和欧阳琰琬从屋子里出来。
廊下院中,身穿枣红色铜线绣花枝暗纹的柳嬷嬷身后,站着一位婆子和两位穿鹅黄色衣裳下着竖纹草绿色长裙的妙龄少女。
柳嬷嬷上前一步:“湘小姐,夫人念着小姐身边无人伺候,特送了秋月秋水二人前来听小姐差遣。”
“这位是院中当差的郑婆婆,小姐院子里的事务同她说就可。”
“如果湘小姐没有别的吩咐,老奴便先告退了。”
柳嬷嬷看似对厢竹的态度很恭敬,但她一直在自说自话,根本不听厢竹回复。
将许含雁交代的事情一口气说完,敷衍地行了礼后转身就走。
仿佛厢竹是什么洪水猛兽般,生怕被厢竹缠身。
欧阳琰琬因柳嬷嬷的态度,秀眉轻蹙,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柳嬷嬷代表的是母亲的态度。
“湘小姐,老奴姓郑,这院子里的事务,夫人既然交给老奴,那便是对老奴的信任,老奴定然会将这间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会让夫人和湘小姐失望的。”
郑婆婆眉开眼笑地过来向厢竹见礼。
春花秋月也紧跟着上前见礼。
个子稍微高些,浓眉大眼的姑娘,言:“奴婢秋月。”
身形消瘦了些,圆脸嗓音软糯些的姑娘,名秋水。
“奴婢请湘小姐安。”
厢竹看得出来,郑婆婆对她并不尊敬。
从侯府对她的称呼便能看出来,他们都没有将她当作正经小姐。
但尊敬这种事情,借助旁人的势无用。
所以不管许含雁是怎么吩咐下人们的,厢竹都不在意。
“免礼吧,”厢竹声音温润,“母亲接我回府,又派了你们来我的院子伺候我,想来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人。”
“以后,多多关照了。”
当着欧阳琰琬的面,厢竹表现得中规中矩。
不管欧阳琰琬对她的态度是发自内心还是装出来的,在昌永侯府,厢竹从未想过靠旁人。
侯府的水再深,也深不过皇宫。
厢竹反而觉得现在挺好的。
许含雁最起码将对她的厌恶表现了在明面上,若她言行不一,做出那绵里藏针之事,才是真的难办。
“琬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厢竹刚才并未提称呼的事情,这会儿当着湘绮院新来的下人,她故意这般问欧阳琰琬。
欧阳琰琬掩去眼里的惊讶,含笑点头:“湘姐姐这么称呼我,我很开心。”
“多谢琬儿一路作陪,贴心介绍,还有你为我做的那些衣裳,我都很喜欢。琬儿累了这么久,快回去歇会儿吧。”
“那湘姐姐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某些人不听姐姐的话,告诉我,我替姐姐收拾她们!”
欧阳琰琬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浮现厉色,直射郑婆婆。
郑婆婆想到大小姐的手段,只觉得头皮发麻。
厢竹侧眸看向欧阳琰琬。
威胁下人的欧阳琰琬才是她所熟悉的昌永侯府的大小姐。
可……
欧阳琰琬收回目光,对着厢竹又似换了一张面孔,笑盈盈地说道:“那湘姐姐也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向着厢竹行了平礼后,领着翠竹莲步轻快地离开了湘绮院。
欧阳琰琬走回,郑婆婆才松了口气,抬起胳膊擦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可她的动作忽然顿住,因为她注意到厢竹看过来的眼神,与刚才的温和很不同。
“劳烦郑婆婆帮我打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更衣。”
厢竹不等郑婆婆回应,又吩咐秋月和秋水二人:“修杰身边的沈白应该已经将我的箱笼送到了门房,你们派人将我的东西都放进库房吧。”
“库房的钥匙在谁身上?放完后记得将钥匙给我。”
厢竹说完,转身回卧房,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听吩咐。
“咱们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性子?我怎么瞧着她,奇奇怪怪的?”
秋月忽闪着大眼睛问身边的秋水。
秋水展颜一笑:“什么性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咱们的主子。”
郑婆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什么主子?你们可是夫人提点后派过来的人,有点脑子,你们的主子是夫人,可不是眼前这位不知假小姐。”
秋水闻言,看向郑婆婆时面露诧异之色,疑惑道:“婆婆是没有听清小姐刚刚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