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衔月摒气感受,女孩脉象微弱,仅凭参汤勉强维持着。
再找不到解药,恐怕时间不多了。
她很清楚,单凭她一己之力翻医书,就是再有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成。
“宫里可还有精通撰方的太医?”
郭公公闻言,有些为难:“陛下,太上皇刚下旨,抽走了大半太医到永寿宫……”
太上皇这般贪生怕死,真是会在节骨眼上添乱。
“陛下,太上皇那的人动不得,”郭公公踌躇再三,提议:“陛下不如召回几位院使手下的人,也能解燃眉之急。”
易衔月果断拒绝,“不可。”
那些是太医院中迂腐无能之辈,恐怕延误病情。
既然宫里的都不中用,郭公公有了个想法:“陛下,咱们可以把城里的名医请来……”
易衔月依然摇头。
“名医扎根京城,难免和某些势力牵扯,只怕遭人算计了。”
她思量再三,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去找刚好落脚京城的游医。”
郭公公眉头一皱,皇帝不可能不清楚,游医难查底细,贸然请进宫,也有很大的风险。
“这样吧。”
易衔月心中已有答案,在郭公公耳边低声嘱咐。
“陛下英明,奴才即刻去办。”
言罢,她转身看向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孩,毫不畏惧地亲自替她擦身降温。
并非不怕染上疫病,而是她清楚,哪怕把自己锁进养心殿不踏出半步,有心人也会千方百计要她染上。
或早或晚,避无可避。
明知希望渺茫,她还是不想坐以待毙,轻轻翻动手中医书。
不多时,目光落在一条注解上:时疫,多热症,需驱寒。
驱寒之物过凉,则易损伤机体,过犹不及。
可以姜皮少许入酒,擦拭身体,复用微量入汤饮用,可有效用。
“姜……还有这种用处?”
常人都以姜汤来御寒取暖,姜皮却有截然相反的功效。
这倒是不难找,或许值得一试。
易衔月即刻命人找来了所需物品。
“陛下,请保重龙体,您不宜在此久留。”
“朕知道。只是朕要试试各种方法,若有效果,传到宫外,可安定民心。”
见皇帝心意已决,也无人再来阻拦,只默默祈祷天意佑君。
易衔月对自己的身体底子有数,再撑几日不要紧。
但愿肃王一去,带回好消息的同时,一定要无恙归来。
·
宫中时疫蔓延,一夜之间,各宫妃子纷纷紧闭宫门。
林锦夕在飞翔殿静思,落得清净,心中安宁。
林春宜在锦秀宫焦躁难安。
几日前,父亲久违地传信进来,反复告诫她好好待在锦秀宫里。想来不是简单的嘱托,他还遣人送来几个驱疾的香囊。
可皇帝偏偏把院使遣走,林春宜心下难安,在锦秀宫门口踱步徘徊。
“换了调理安胎的人,娘娘还是小心为好。”
茹儿轻声细语地劝解她,“皇帝近日在忙于时疫到事,无暇踏足后宫,娘娘您也别……”
“闭嘴。”
林春宜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冷笑,“你觉得本宫傻到这都想不通?还是觉得本宫和姐姐一样,是皇帝很忙还要上赶着去献媚的蠢货?”
“奴万死婢不敢,奴婢只是……”
急忙辩解已经迟了。
“掌嘴。”
她狠厉下令。
不能出宫,林春宜只好在锦秀宫内找些消遣。
打完几个宫婢撒撒气,她心头一快,悠悠开口问话:“皇帝今日还在医那个死丫头?”
茹儿不敢隐瞒,事无巨细地把打听来的情报分享。
“哼,好福气的姑娘。”
林春宜眼里阴鸷,不关心她肚里的,去关心这种野孩子,是想求个仁君之名?
呸,届时染上病也是他自作自受,活该!
·
宫中,偏僻处。
易衔月连守了孩子几夜,不断以书中姜皮的偏方为孩子擦身,看着没再恶化,但也没有好转。
她已经尽力了,却仅仅勉强维持住女孩情况。
这个方法推广下去,说是无法根治只能缓解,令她深受打击。
她翻动着医书,迫切地想找出问题,“究竟哪里不对,难道方子里还差别的东西?”
太医院半点动静没有,根本指望不上。
看到头晕眼花,她还是强撑着继续看下去。
无助之际,内心渐渐滑向绝望深渊。
她无奈地闭目祈愿,如果真有仙人聆听世间疾苦,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吧——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赶忙擦去,回应外面的通报。
“进。”
她有些脱力,恍惚到都没听清来者是谁。
一抹青绿色锦袍映入视线。
邵流玉独自步入殿中,见到她憔悴的模样,眉眼中闪烁着不舍。
“……陛下,臣或许有办法医治这个孩子。”
他的视线只是略过女孩一眼,就回到易衔月身上。
“多谢。朕不知你还通医理。”
她当邵流玉只是看不下去她一人煎熬,想来帮忙,未抱太大希望。
他从袖中拿出一颗鸦色丹药,“此方代价过菲,不能推广造福苍生,是臣的无能。”
递过药后,他又仔细叮嘱:“定要磨碎后给她服下,或有益处。”
易衔月知道这不是犹豫的时候,邵流玉递过来的,不会是害人的东西。
她忍着眩晕接过药,伸手够到床头的药碾,险些失去平衡摔倒。
而邵流玉静静伫立在一旁,全无上前搀扶帮助的意思。
易衔月自嘲一笑,兀自捣药,竭力研磨,将药丸磨得细细的。
个人有个人的苦衷,他不想说,自己也没资格去问。
当再次抬头时,殿内已经空无一人,邵流玉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她按了按有些眩晕余韵的额头,逐渐恢复过来。
罢了,这不是深究的时候。
正当她起身要喂药时,殿外传来一声喜悦的通报。
“陛下,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