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中原,在茶马商道行了数日,皆风平浪静。
易衔月还记得,曾经这里匪徒横行,山兽凶猛,商队都不敢久留,更无人定居。
经过两代大燕人共同努力,再由柳断烛雷厉风行捣毁匪巢,情况立马有了改观。
她心情甚好,与裴克己并肩同行,欣赏起沿途风光。
崇山夹道,山色青翠欲滴。
“再过不远,就到朝云地界了。”
易衔月勒马,让队伍找了处平坦地方安营休息。
离朝云越近,她心绪越难平。
明明就要见到哥哥了,可是她并没有满心欢喜,担忧与激动交织,难以言表。
“莫忧,从易将军传回的信件和丹青来看,他过得尚可。”
“希望他平安无事,我们这一行也能顺利。”
“一定。”
……
二人坐在山崖边一块巨石上,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来往的商队皆停下脚步休息,升起一道道炊烟。
易衔月指着其中一队,“看,那是从十六部来的。”
裴克己稍显惊讶,商队以骆驼托运货物,他只看出那是异域而来,不得其详。
四周无人,她抓过他的手,遥遥指给他看。
裴克己还是无法习惯这样的触碰,仍然悸动。
“我来教你看。他们驼峰中放的鞍子,那种制式……”
察觉到身边的人分心,易衔月轻笑着问:“专心些,肃王殿下,你还想不想学?”
“唔。”裴克己声音微哑,“下面还有人。”
“大燕最好的弓箭手也看不了这么远,肃王殿下多心了。”
她佯装动怒,挑眉不看他。
“衔月……莫闹。”
“哼,是谁不肯好好学?”
“……是我。”
裴克己总在这样的撩拨里处于下风。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天色渐暗,他将人捞入怀中,低头吻她。
“唔……”
易衔月被紧紧捉住,挣脱不开,索性闭眼享受这个久违的吻。
天地开阔,心也自由,一吻缠绵悱恻,至到天际鸦黑,她才被松开。
这一会,属实领教了裴克己的脾气。
易衔月脸颊绯红,忙说:“炊饭……差不多好了,快些回去吧,我饿了。”
裴克己满心满足。
“嗯,那我的一份也给,我已经饱了。”
“真过分,就会欺负我。
易衔月自知自己的抱怨全无道理,赶忙走在他前边,一点点平复心情。
恢复平日的正经,她来到炊火边,搓了搓手。
“闻着这饭香,朕都饿了。”
一个小兵端上来精致的菜点,“陛下,这是提前备好的御膳。”
色香味俱全,可旁边大锅里咕嘟咕嘟的肉羹汤,直接把她眼神勾跑。
都怪某人把她身子里的水全部抢走,害她现在渴得慌。
“你们的肉羹汤不错,给朕来一碗。”
“陛下,真的可以吗?”
初次面圣的小兵受宠若惊。
易衔月看着他端来了满满一碗,有阵不好的预感。
碗里羹少肉多,几乎看不到汤水,拂了心意又伤人,只好一口气“喝”下。
更渴了,她的眼角一抽。
小兵哪懂这些,还是小顺子察言观色,及时送水过来。
豪饮一杯,白水都被易衔月喝出酒的气势来。
倍感痛快,她环顾四周,发现仅余几队值守兵士,营地中没多少人。
“今日行了不少路,他们已经回帐歇下了?”
她随口一问,原想调整每日行程。
旁边的小兵忽然一抖。
小顺子瞥了一眼他,“瞧你那怂样,陛下胸怀宽广,这点小事直说就好。”
“报告!周边商队在山谷组了个市集,卖些新奇玩意,有人过去逛了。”
小兵站得笔直,“轮岗值守的人没有擅自离开,多备了两队在周边戒备巡逻,请陛下放心。”
“无妨,朕不怪你们。”
听到集市,易衔月也有心点痒痒。
但看着小兵这么怕她,又不好开口问。
裴克己才用完膳,擦了擦嘴,优雅地收起帕子。
他极力把语气放柔,替易衔月问起小兵:“集市如何过去?本王想看看,顺道邀陛下同行。”
“是,保证不再犯!”
小兵对肃王冷面阎罗的“美名”显然早有耳闻,连他问什么都没听进去,只顾着慌忙认错。
“你啊!”小顺子拧了他一记,“瞧你这出息,常在边关,又跟着易小将军,怎这么胆小。”
“易小将军?”
易衔月好奇问起,“你叫什么名字?或许朕听……易小将军提起过。”
小兵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都喊小的铁柱,大名易三贵。”
姓易啊。
哥哥和她说过,边关军中的孤儿,他统统收养着,改姓易。
从大贵到十贵,皆是父母从军殉职或饥荒遭难的可怜孩子,再排下去,他们名字都要带廿了。
“铁柱,你在陛下面前要好好表现啊。”
来了个老兵鼓励他,易三贵就自告奋勇要为陛下和肃王带路。
“陛下,肃王殿下,放心跟着我,这边路小的可熟了。”
他摘了头甲走在前边,易衔月才发现他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转过一道山路,眼前豁然开朗,这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方才见过的异域骆驼,惬意地停在水边啜饮休息。
旁边卖骆驼奶的人正忙着吆喝生意,见到易三贵,笑嘻嘻地喊住他。
“铁柱,来买点驼奶呗!”
易三贵气得跳起来,小身板还没没骆驼胸口高,声音倒是很亮。
“你你你,上回还拿马奶酒唬我,害我现在还被他们笑话……”
易衔月笑看前面两人一来一回地拌嘴。
裴克己看着摊上的骆驼奶,缓缓伸手,拿起一小盅来。
“不知这是什么味道。”
“哟,客官,您看着像朝云人,居然没尝过骆驼奶?”
裴克己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咱家的奶童叟无欺,正宗得很呐!”
他稍加考虑,买下了三盅,连易三贵的份都有。
“哎呦,我们铁柱也算是混出头了,都有大人物请你,好福气呀!”
商贩笑吟吟地打趣,刚一见易衔月和裴克己二人就知他们身份不俗。
“啊,谢谢…两位将军。”
易三贵很是感激,但易衔月从他眼里品出一丝欲言又止。
还没来得及追问,这孩子端着陶盅脚底抹油跑了。
“臭小子,一会把陶盅还回来。”
“我才不!”
易三贵的声音远远传来。
待易衔月咕咚喝下一口,立马明白了这孩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