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走楼梯上塔顶太过招摇,得想个办法……”
易衔月正规划线路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得侧身躲入阶梯后阴影。
她尽量压低身子,直至与寻常人的膝弯相平,完美隐入其中。
此刻才庆幸起自己有一头乌发,在黑暗里是天然的伪装。
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来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这视角虽然看不清老妇的模样,却恰好对着她的拐杖。
上面“光辉”的纹样已被腐蚀地几乎看不清楚,但她认识的朝云文字太少,对此格外敏感。
难道,这座塔与朝云王室也有联系?
她这才恍然察觉,方才视线完全被螺旋楼梯吸引,没注意塔内四壁的情况。
沿着塔身,一处挨着一处,密布着大大小小的门。
配合阴沉的装潢色调,有种难以言喻的诡谲。
朝云的建筑为何如此极端?
要么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要么闪得人眼睛都疼。
女人终于从怀中摸索出钥匙,开了门。
不久后,她从房中推出两辆堆满衣袍的木质小车,先推走了其中一辆。
“……”
塔中陆陆续续有人推开门,皆是沉默着走动,不发一语。
易衔月心生一计。
顺着阴影,她摸索到推车边,拽过一件车中衣袍披上。
顺手戴上兜帽掩住发色,毫不犹疑地踏上楼梯,昂首挺胸走着。
无人生疑,也无人在意。
一级一级的台阶似乎没有尽头,“塔”比想象的要高不少。
但越往上走,一种异样的气氛随之蔓延。
门框的大小不再各异,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华丽样式,数量也锐减了一半以上。
她不自主地仰头,看向塔顶。
塔顶嵌着一枚琉璃穹顶,塔内上半不显幽暗,在月色下照得晶莹通透。
可身处这位置,却莫名地笼罩着深沉的阴翳之感。
“塔”的下部还有人走动,尚存一点活人的生活气息。
思绪飘忽间,易衔月忆起那日山洪所见之景,背后恶寒。
她抬头望向塔顶,加快了步伐。
转眼间,离塔顶仅仅一步之遥,琉璃穹顶的烧制纹理都看得明晰。
她停下了脚步,周遭的一切让人感到不安,门的数量骤减到一只手都能数清。
空间忽然变得开阔,连呼吸声都有极轻的回响。
易衔月几乎无法大口呼吸,咬紧牙关继续往上。
裴克己,千万不能有事……
当她终于到达塔顶,一扇半开不开的门静候眼前。
门缝中隐约飘来花香和木香交织的气味,引人上前半步细嗅。
这味道很熟悉,木质的雪松与花香调依兰依兰纠缠不清。
是裴克己的气息无疑,他就在门后。
都说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易衔月没了直接推门的勇气。
这会不会平措可汗布下的陷阱,只为引她入瓮,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杀死?
她握紧了身侧的剑,和以备不时之需的长绳,垂眸细思。
倘若真有阴谋,裴克己在马场时就会警示她,决不由着她一人胡思乱想,贸然行动。
她一定要相信他。
深吸一口干净的空气,果断用剑抵着门推开,房中一片漆黑。
依兰依兰香气扑鼻而来,浓得能把人浸透,闻得她心揪。
敢对肃王下药?好大的胆子。
易衔月一眼就看到静卧锦榻上的裴克己。
他静静地侧躺着,衣领被掀开一角,前些天的红痕还在上边招摇。
房中有别人的气息,逐渐消散,大概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先行逃跑了。
既然遮掩变得毫无意义,易衔月索性放下顾忌,走到床榻前。
轻轻拍了拍裴克己的脸,想把人唤醒。
一触之下,肌肤异常的温度险些烫得她缩回了手。
只是还未来得及,手腕就被狠厉拽住。
“滚。”
裴克己在朦胧的意识边缘,发出沙哑的怒骂。
他竭力想睁开眼,可眼皮好重,抬都抬不起来。
“是我……”
易衔月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似梦魇般,裴克己终于从混沌中挣扎而出,直直倒在了易衔月怀中。
“衔月,我好难受……”
“房间里的依兰依兰都快把你腌入味了,能不难受吗?”
他的手试探着攀附上易衔月的肩,被人一把反手按住。
“老实点别乱动,容我先想一想。”
许是借了当时极寒哑药的光,她对此香不太敏感,还保持着神智清明。
粗略估计一下,把买下的那些依兰依兰全倒出来也不至于此。
显然,这迷情入骨的药是某人有备而来,目的显而易见。
裴克己依旧深陷半梦半醒的迷蒙中,要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恐怕很难。
易衔月咬牙切齿,一股无名之火悄然升起。
她是看着格桑进塔的,时间也对得上。
“别再想了……看着我。”
一低头,就瞧见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牢自己。
易衔月倒吸一口凉气,无比庆幸今日能及时赶到。
否则,后果真是不敢设想,夫君都要被拐跑了。
裴克己的眸子众,欲望如潮水般汹涌。
“我等你许久了。”
她无奈,再次把他的手拂下去。
“这是在朝云,我还是偷跑进来的,别闹。”
“可是,衔月……”
饶是已经开过荤,知道对方的能耐,易衔月没好气地拉低领子,要他自己看看清楚。
“你清醒的时候都这样胡来,我现在怎么敢由着你放纵?”
裴克己闻言,抬手捏住她的下巴。
“那时你说喜欢这样,都是骗我的?”
“没骗你,”易衔月推了推他,不想讲道理:“乖乖等着,我去给你找份解药来。”
他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偏执,丝毫听不进一点其他的话。
“你说喜欢,那就证明给我看。”
欺身而上……
·
朝云,宫中。
格桑在王座前跪了一夜,直至天亮。
“失败了?”
男人揉搓着手中天珠,抬眼看向她。
“是的。香没有问题,肃王十分抵抗。”
“再找机会吧,他待在朝云的时间还长。”
“他似乎已有钟情者,属下觉得机会不大……”
男人心中不甚欣快,本拂袖欲走,眉一挑。
“哦?到底是你觉得没机会,还是真到那一步,你心中不情愿了。”
格桑稍显迟疑,“并非如此,请可汗明鉴。”
次仁平措冷笑几声,“本汗还以为,你和那易将军关系甚好,好到你都不愿意再看其他人了。”
他手中的珠串崩裂,几颗打在俯跪人的头顶。
“呵呵,是本汗多心了,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