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低低的一声笑。
接着,背上的人动了。
金衍抬手环住了虞岁音的脖颈,因为动作很慢,掌心接住了一滴滚烫的泪。
他赫然顿住,旋即收紧手臂,力气大得虞岁音差点喘不过气。
他缓缓闭眼,嗓音有些沙哑,道:“我听到了,我以后就是二姑娘的人了。”
虞岁音感受着后背人身体的冰凉,就像背着一个大冰块,鼻子有些酸,闷闷道:“嗯。”
就在她带着人跑到入口处时,金衍又道:“我知道虞行玉在哪里了。”
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
虞岁音立马止住脚步,忙道:“什么?在哪里?”
她有些激动,下意识歪头动作弧度太大,金衍被颠得闷哼一声。
但虞岁音没有反应过来,再次追问,“哪里?”
金衍闭着的眼睛一点点睁开,看着那个着急转过来的虞岁音的侧脸,这里很黑,却能感觉到她的着急。
“石像。”
“你是说,在那群石像里?”虞岁音急忙追问。
她昨夜见到那么多石像,黑茫茫的,根本就没机会看清那些石像的脸。
外面那些人自称这些石像是飞升的仙侍,虞岁音固然不信,却没想到,这些石像竟是活人。
这么多。
怕是从前来蓬莱岛的人都被做成了石像。
“嗯。”金衍应声。
虞岁音下来得急,并不知道外边的人怎么样了,这里也听不到声音,更不敢贸然出去。
“咳咳咳”
金衍终于压不住喉咙里发出的一股股瘙痒,咳了出来。
虞岁音原本担心虞行玉的心立马被拉了回来,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
才一天,怎么就这副鬼样子了。
她记得,上岛前给他吃过雪参,莫非没用?
可在七宝山时,效果立竿见影。
虞岁音眉头紧蹙,一会关心那个一会担心这个,今日这心一上一下的。
心口本来就有金衍的花蕊丝,在他面前,更是藏不住。
金衍虚弱道:“我被抽了本源。”
“本源?”虞岁音大骇。
本源乃是妖的根,就是转根化生,都得将本源一并迁走,否则就会丧命当场。
她有些慌,“那,那怎么办?”
金衍脸贴着她后颈,安抚道:“无妨,本源离我不远,暂时死不了。”
雪参作用不大,他被钻了诅咒发作的空子,入了瘴气就被传送过来,这里的东西,现在他也没法子。
好在真身在虞岁音那里,能催动枝叶,将她带过来。
否则本源离体太久,必死无疑。
“那你的本源在哪里?”虞岁音焦急问道。
“不知道。”
“......”
若不是双手背着他,她真想扶额。
“来了。”金衍声音沉沉的,带着一股戾气。
话音落下,长廊另一头就传来一道道深重的脚步声,似乎带着目的性的向这边快速奔来。
虞岁音知道是救出金衍,惊动它了。
这个时候走已经来不及了。
她深吸一口气,召出九阳烛,决定赌一把。
刺目的白光照亮周围沉重的墙壁,白光之外阳烛照不到的地方,晕染着一层灰蒙蒙,看起来有些苍沉。
既然是鬼,又躲在地下不敢出来,那必然是怕阳光的。
且试它一试。
那鬼横冲直撞进来,虞岁音还没看清它的模样,它立马转过身去。
身上还是那件黑色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这斗篷大概是拿来避光的。
见它这模样,虞岁音便知自己猜对了。
金衍见虞岁音一手背着自己一手捻起九阳烛有些吃力,便慢吞吞地自己落了地。
“咳咳咳。”脚刚沾地就止不住踉跄一下。
虞岁音抬手扶住他。
而后主动拉起他的手,道:“抓紧我。”
金衍眼皮微耷,眼珠子落在相握的手上,向她身边靠了靠,“嗯。”
尾音拉得有些长,听起来还有些愉悦。
虞岁音没有思考那么多,目光落在将自己用黑斗篷死死遮住的鬼身上。
她步步逼近,逼得那鬼步步后退,手扯着斗篷挡在前头,只能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后退。
虞岁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点。
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深吸一口气跨进几大步。
那鬼也后退好几步,一不小心扯动篷衣,露出了白得快透明的手指。
“呃——”一声痛呼,虞岁音见着它接触阳烛的手指发出一片黑气,忍着痛苦迅速地缩了回去。
虞岁音当即拉着金衍将它逼至那三道门前。
右边和中间的门是打开的,看来这鬼是从中间这道门出来的。
倒是有些好奇这里面是些什么了。
“呃!”越靠越近,它缩在角落,仿佛烈火焚身般不住地哀嚎。
它不会说话。
昨夜也未见它说话。
她转头问金衍,“你有什么东西能把它困住吗?”
虽然这么说,但更像是问她自己。
于是也没有打算继续看金衍,低着头伸手去掏萧在御之前给她的储物囊。
里面有许多好东西。
都是些除妖的,本就没料到会遇见这些奇怪的东西,法器就更没有了。
抓不了,那就杀了吧。
虞岁音拔出初宁剑,抬手一挥,一道绯色剑刃破空而且,霎时划破了那只鬼的斗篷。
虞岁音借着九阳烛,终于看清了它的面容。
是个人!
皮肤一接触阳烛就被灼得飘起一阵黑烟,他拾起破碎的斗篷想格挡,但斗篷布已成碎片,根本就挡不住。
“呃啊——”
刺耳的痛叫穿透耳膜,凄惨又灼烈。
他的皮肤薄薄一层,皱巴巴得像一个年迈老者。
支离破碎的五官中,拼凑出一张记忆里出现过的脸。
常安君?!
枉虚城城主的儿子,他和阿兄是一起失踪的。
虞岁音忽然反应过来她忘记了什么细节。
鬼怎么会走路呢?
鬼魂鬼魂,死者本源谓之鬼,双脚离地,飘不触体谓之魂。
怎么会有着这么重的脚步声。
虞岁音霎时收了自己的九阳烛,喊道:“常安君?”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痛苦的尖叫停歇下来。
寒凉的空气穿透朦胧侵入体肤,叫人冷得打了个寒战。
“啪啪啪。”鼓掌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接着,墙壁上的蜡烛亮起。
常安君还在地上打着哆嗦,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一道女声带着嘲讽的语气响起,“虞宗主真是不枉贫尼做戏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