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
老板娘依旧热情招待,之前一直催她们去点灯,如今也不催了。
闻祝泱关了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街上的人脸都笑出花了,直勾勾看着那些提灯笼的弟子,怪渗人的。”
对面那栋客栈楼已经化成了灰,只剩一片空荡荡。
一眼就能看见渐渐下落的太阳。
桌前坐了四个人,叶梨、江峤、蒋胥和沈木,还有一个站在窗前的闻祝泱。
虞岁音周身灵气磅礴,盘腿坐在床上疗伤。
衣角的血迹干涸发黑,头发有些凌乱,手上衣袖被扯了下来,皓洁玉臂缠着一层白色的布,渗出些许鲜红的血迹。
床底下一个黑布团团缠住,只余一颗脸皮干枯褶皱满面的头。
所有人都在等虞岁音疗伤醒来,闻祝泱是个闲不住的。
刚关了窗又打开,边看边道:“那些被你们得罪的弟子还在那个自称渡仙的画师面前苦苦哀求,让他们继续点灯呢。”
蒋胥叹道:“长生不老,得道飞仙,这些只在话本里见过的至高追求,足够将这些人诱惑住。”
“哪怕头破血流,也得试上一试。”
“叶师妹,你现在明白我刚刚为什么阻止你了吧,说再多也是无用。”
“并非我冷血。”
叶梨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是我的错。”
沈木笑道:“善良又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说他冷血,他不开心罢了。”
叶梨听罢更难受了,“蒋师兄,实在对不住。”
蒋胥摇头,“无妨,只是说到这儿了顺便提一下,不用放在心上。”
“哦。”叶梨闷闷应下。
闻祝泱看了看双目紧闭的虞岁音,压低脚步走过来小声道:“我觉得你们宗主有问题。”
“你们防着一点。”
她一说,蒋胥和沈木瞬间站了起来,面色不善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诬陷我们宗主。”
闻祝泱吓一跳,旋即看了叶梨一眼,摊摊手,欲哭无泪道:“瞧,他们刚刚说的那些记住了吗?”
叶梨愣愣点头。
闻祝泱晒笑道:“姐姐我亲自下场教会你,善良就是坏事。”
“......”
叶梨胸腔里哼出一声笑,两个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看着犹如炸毛的蒋胥和沈木二人,小声道:“四小姐说得没有错,宗主不对劲。”
蒋胥蹙眉又坐了下来,“怎么回事?”
沈木盯着闻祝泱冷哼一声,仰首也坐了下去。
叶梨道:“宗主她,杀心深重。”
她将虞岁音刚刚的举动说给了二人听。
虞岁音虽然很强,但从来不会把要杀一个人或者灭人满门挂在嘴边,只会提剑去做。
沈木狐疑,“你们是不是想多了?”
叶梨摇头,想起方才虞岁音呼痛时看她的表情,心里还是有点害怕,“我就是感觉宗主变了。”
闻祝泱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常安君道:“他都被控制了,万一你们宗主也是呢?”
蒋胥低头沉思,旋即沉声道:“宗主灵力高强,不会那么容易被控制,但还是小心些。”
“多防备点准没错。”
“嗯。”
几人低低商议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朦胧,晚风吹得客栈的灯笼呼呼作响,但虞岁音还没醒。
屋子里的人难免有些慌乱,都看着比较沉稳的蒋胥和面无表情的江峤。
“你们宗主怎么还不醒,我看她伤也不重啊。”闻祝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就没淡定的坐着过。
“当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措不及防砸开窗纸和窗架滚进房间里。
几人霎时提剑站了起来,警惕地走到窗边。
外头老板娘的声音适时响起,“哎哟,客官,您们这,怎么来砸我的窗户啊!”
“太上无极宗的弟子是不是住在里边,让开,我们要找他们算账。”
“断了老子的机缘,老子要她的脑袋。”
是那些没点灯的弟子,看来是求仙无门,来问罪了。
之前都没这么嚣张,恐怕是虞岁音一路带伤回来,他们知道虞岁音受伤了,就没有后顾之忧。
敢公然来挑衅。
叫喊声吸引了众多人靠过来,蒋胥蹙眉,这还没到子时,事情就来了。
也罢。
他转身拎起地上的常安君下了楼。
“你干什么去?”沈木连忙跟了上去。
其余人也大步追下去。
蒋胥拎着个人依旧健步如飞,片刻就走到了楼下大门口。
“反正已经失去了成仙的机会,不必留善,你再不让开,我们动手了。”
“太上无极宗的人出来,我知道你们在里边,莫在里头当缩头乌龟!”
蒋胥一路走过来绕开老板娘站在众人面前,将常安君放在身旁,冷声道:“出来了,你当如何?”
闻祝泱以及太上无极宗的其他弟子也立时出来,霎时站满了客栈大堂。
他气势冷然,其余人一下子提着一口气,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虞岁音的身影。
虞岁音他可是听过的,边境四城小霸王,太上无极宗宗主,萧家家主的外孙女。
杀了闻家空游和天宫山大长老,断了天宫山掌门之女一臂。
端了天水城所有妖物。
名讳响彻人妖两族,谁见了都得怵。
寻了一圈,还踮脚看向客栈里面,见着没有虞岁音的身影,提着的气又松了下来,眼睛锁定叶梨。
剑尖就指了过去,“把她交出来,我就放过其他人。”
见他如此嚣张,沈木歪头问向闻祝泱,“这人谁啊?”
闻祝泱挑眉,“看穿着,应该是罗伏楼,严家。”
这些人没点命灯,没有穿道衣,还是很好分辨的。
听他这么说,蒋胥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沈木颇有些幸灾乐祸,拉着闻祝泱不住摇晃,“生气了生气了。”
“好久没见他生气了。”
闻祝泱嫌弃地扯回手,“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你们宗主还躺着,可护不住你们。”
“他们人也比你们多。”
沈木无所谓地抱胸看戏,道:“蒋师弟一个人就能对付,真当我们是吃素的?”
“噢?”闻祝泱心放回肚子里,顿时来了兴趣。
蒋胥长剑铮然出鞘,寒光乍现,还没看清他的剑势,剑就已经回了剑鞘。
对面严家为首的那位弟子,只听“咔”的一声,他指着叶梨的剑就陡然断裂,只余一个短短的剑鞘。
震撼声一片,完全没料到这些被虞岁音庇护的弟子也这么强。
那弟子霎时呆愣在原地,憋了半天,憋红了脸,“你!”
蒋胥冷淡看他,“下次,削的就是手了。”
他猛然将手一缩,不敢说话,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人群还没散去,蒋胥指了指地上不成人样的常安君,目光扫在每一个人身上。
声如洪钟,“这是上一波进蓬莱岛的边境弟子。”
“这里的诡异之处我不信你们没有看出来,就算没有,那也请你们动动脑子。”
“别让他成为下一个你们。”
他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说清楚了利害,让其余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