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以为江知年是起夜,可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来人。
于是只能披上外衫,想看个究竟。
却在走到门后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不属于江知年的男声。
那人说番邦正筹集兵力,准备挨家挨户搜寻,势必要将包含应不染在内的,所有庆国肱骨权臣。
庆国欠江知年的太多,她不能再成为江知年的拖累。
当天晚上,便直接做好了这个决定。
此时她还未从皇后死亡的心痛中走出来,就要被迫面临和所爱之人的分别。
也许这一走,就是阴阳两隔。
起初她不敢走远,只是遥遥看着他,知道他安好就心满意足。
直到番邦人横扫到眼前,她迫不得已,只能南下。
于是便赶在走的前一夜,想跟江知年好好告个别。
她又怕自己看见江知年不舍得走,就趁着夜色,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最终,那一腔的爱意终于淹没理智,她咬着牙,告诉自己就看一眼,看一眼她就走。
江知年自从遇到她,人生似乎就从未顺遂过。
入宫第一天,便遇见了她。
被她纠缠不清。
然后冷宫着火,迁往兴乐殿。
又被她强迫了身子。
本该娶娇妻中状元的年纪,却因为她,入了牢狱。
入牢狱的那些日子,南疆国灭了,他受尽刑罚,好不容易出了牢狱,愿意跟着应不染过憋屈日子。
结果,庆国也灭了,媳妇儿也不告而别。
那天,应不染看着江知年瘦削的后背,觉得上天一定是公平的,江知年受了那么多苦,也该熬出头了。
他在意的人都死了,所以,以后的他会所向披靡。
那晚江知年睡得很沉,她情不能控的贴上他,也没能将他惊醒。
应不染是个胆小鬼,她不敢正大光明的去见江知年,也怕番邦的人会因为此事牵连他。
于是在南下逃亡的时候,她遇见了同样从皇宫里逃出来的静贵人。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路逃亡,莫说荒庙这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桥洞、甚至是街上的凉亭都曾住过。
一向锦衣玉食的两人,突然遇到这样的变故,又要提防常年混迹在大小街巷乞丐拾荒者的欺压。
应不染终于还是病倒了。
她想让江知年安心,便让静言偷偷往那间小屋悬挂香囊。
因为没有银子买布料,所有的香囊都是她从自己的衣衫上裁剪下来。
静言对应不染的这个行为很是不解,但也没有说什么。
在她眼中,应不染是被江知年赶出来的。
总认为江知年是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可是她又不忍心拒绝应不染。
于是便趁江知年不在的时候,把那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香囊挂上去。
而这次不巧,赶上应不染受了风寒,又为了保护她被人打成重伤,昏迷不醒。
要照顾应不染,还要提防番邦人的搜查,静言实在是分身乏术。
静言做事向来心中有数,见应不染清醒,她迟疑一下,还是张口提了一下这件事。
应不染沉默良久,还是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交给静言。
静言默然,将应不染藏好,便拿好布条疾步向小屋赶去。
寻常那小院经常下午无人,静言看了看日头,掐着时间赶了过去,从破庙到那小院,足足要走上近一个时辰。
一来一回,便是半天。
待到静言赶到时,刚从袖袋里掏出来那布条,便见江知年从院门走出来。
静言浑身一僵,连忙侧身躲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江知年如此憔悴的模样。
见江知年只是站在门前,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静言急出一身薄汗。
她越是担忧应不染,想快点离开,江知年越是站在门前不离开。
就在静言思索着要不用石头捆了布条扔进院里时,忽然有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近江知年,就见江知年面色一冷,两人快速离开。
静言见状,赶快将布条束在枯枝上,逃也似的离开。
江知年忽而脚步一顿,眉头一蹙,望向静言逃走的方向,他总觉得,方才似乎有什么动静。
静言躲在山石后,屏息看着江知年,见他向自己的方向看来的时候,心脏骤然提到嗓子眼上。
又见他只是走向枯枝,神情凝重的取下那缕布条,这才缓缓吐出那口吊起来的气。
江知年虽然不多言,但他很聪明。
即使没有香囊,单看这布条,他也能猜出来是应不染放给他的消息。
静言抬头看了一眼有些西沉的太阳,眯了眯眼。
最近番邦搜查的势头已经减弱,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有找到应不染,想来,也快放弃了。
从江知年的表现来看,静言开始觉得自己最初的揣测也许是错误的。
她觉得江知年心里是有应不染。
如果真是这样,再过一段时间,她可以尝试着劝说应不染,让她回来。
送完布条,静言摸着袖袋里仅剩的几个铜板,决定买上两个肉包,给应不染补补身体。
结果刚买了肉包回去,后颈一疼,人就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看清来人,静言两眼一黑,恨不能再次晕过去。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就是面色凝重的江知年。
余光一瞥,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衣衫的男人。
“这布条是你放的?”江知年抬起手,声音清冷。
看着自己揣了一个时辰的布条,静言的心再次提起来。
江知年向她逼近几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
“她在哪?”
静言吞了一口唾液,后背的里衣,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不想见你。”
空气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江知年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固执的盯着她的双眸,似乎是想通过她的双眸看出什么。
静言被看的浑身发毛,她忽然想起自己嫁入皇宫的当晚,跪在父亲面前,质问他为何一定要自己入宫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甘、愤怒、又带着一点恐惧。
她被这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于是偏偏脸,淡淡道:“她没事。”
“为什么香囊没了?为什么没有准时出现?现在的布条又是做什么?”
江知年寒着一张脸,不给静言一丝喘息的机会。
静言微微闭上眸子,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江知年,淡淡道:“你先坐下,我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