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帮你换一个更好的吧？”
文鸯看周围的侍女们都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然而她们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出卖了主人的心绪。
她们这是在害怕。
文芝婉她这意思，只怕是随意打杀，拉到乱葬岗丢掉罢了。
她丰润的檀口中，是赤裸裸的对人命的蔑视。
“小小侍女，还不必劳烦姐姐出手。”
文鸯强装镇定，心里却更加担忧起琼枝来，今早让她出府采买，算算时间她也该回来了。
“既然姐姐这里无事，那妹妹就先回去休息了。”
文鸯起身想要离开，然而文芝婉却轻巧地转到她面前，细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
文鸯抬眸与她对视，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出些许异常，然而却没有。
文芝婉非常自然地为她将碎发别在耳后，深邃的双眼一半沐浴在金光中，像一颗透亮的琥珀；另一半隐蔽在高挺的鼻梁之下，显露出不寻常的阴郁。
“洪三小姐下个月准备了曲水流觞宴，她可要我一定来请你，过两日给你奉上请帖，咱们姐妹俩可要同去。”
文芝婉的咬字刻意停留在“姐妹”二字之上，却让文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扯起一个不自然的笑，将文芝婉放在她脸上的手拿了下来。
“好的，多谢姐姐相告，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
心中隐隐的不安督促着她，在众人瞩目下，端着小姐姿态快步离开碧桐园。
文芝婉看着文鸯急匆匆的样子，与兰歌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你看到她那假装小姐的样子了吗？就像，就像……”
文芝婉找不到合适的词，兰歌憋笑着补充。
“东施效颦！”
文芝婉的笑容更加张扬，笑着笑着她的嘴角就收拢了回去，眼神也沉淀出狠厉。
可惜了，真千金竟然是她，不仅夺了自己及笄礼上的风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让她死。
但自己又很不开心啊，那怎么办呢？
就先杀她身边那个小帮手好了。
看到文鸯悲伤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能顺畅些。
文鸯小跑着走进落荷院，就看到琼枝捧着那碟桂花糖糕过来，开心地迎她回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文鸯见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心下的大石也落地了。
“回来就赶紧休息休息。”
“好的小姐。”
琼枝乖巧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糕点碟中，小心翼翼地看向文鸯。
“小姐，这桂花糖糕我可以尝一口吗？”
文鸯想起自己刚刚才和文芝婉一起吃过，必然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她点点头。
“吃吧，都是你的了。”
琼枝闻言双眼放光，连声夸赞着文鸯的大度。
“多谢小姐！您美丽善良又大方，对琼枝真好！琼枝下辈子还要当小姐的丫鬟！”
文鸯笑着白了她一眼，嗔她一句。
“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琼枝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糖糕的甜蜜，连连夸赞制糕人的手艺。
“这不知道是哪个大厨做的，又软又糯，香甜不腻！”
文鸯端起琼枝早早泡好的茶盏，用杯盖刮了刮表面的浮沫，抿了一口润喉，解去喉中残留的甜腻。
“是文三小姐亲手做的。”
琼枝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我记得文三小姐不喜食糕点，没想到她做糕点的手艺这么好。”
“就是这一块有点红？什么红……还一滴一滴的？”
琼枝越说，语速越慢，直到文鸯转头看她，却见到她的口中溢出两道鲜血。
“琼枝！”
手中的茶盏失去了控制，破碎在地。
糕点盘无人把控，在空中失去重心般翻倒，洒落一地碎屑。
文鸯飞速起身，紧紧抱住琼枝如断线风筝般的身体，拇指掐住她的人中让她保持清醒。
“琼枝！琼枝你说话！不要闭眼睛！”
琼枝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却无法发出声音。
她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紧紧地抓住文鸯的手，文鸯似乎看出了她想说什么。
“有毒。”
那糕点有毒。
但文鸯来不及管那么多，她记得琼枝有缓解毒素的药物。
她冰凉的手在琼枝怀中摸索着，拿出那个代表希望的红瓶子，颤抖着手给她喂下。
解药混着血流入琼枝的喉中，文鸯浅浅放下一丝担忧，用尽全身力气将琼枝转移到矮榻上。
解药还缺一味药，她必须要找到！
文鸯毫不在意形象地拎着裙摆狂奔，她的目标是林府医处。
而藏在角落的丫鬟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回到文芝婉身边，向她禀报文鸯的去向。
“小姐，四小姐慌张地跑出落荷院，看方向应该是去往林府医那里。”
文芝婉挑挑眉，满是遗憾地叹口气。
“那小丫头吃得还挺快的，不过这也都是文鸯的错，她若是不那么惯着下人，那琼枝也不会死在她眼前。兰歌，你说是不是？”
兰歌看着主子看向她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恭敬地低下头。
“是，小姐英明。”
“算你有良心，走吧，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文芝婉满意地收回视线，施施然地起身离开碧桐园。
“林府医！林府医呢？”
文鸯刚到府医院中，就被侍从拦下。
“林府医今早说家中有事，休沐一日。”
人命关天，文鸯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要找到药材，哪怕是替代品也行。
文鸯甩开侍从，强行闯入府医堂中的药房，翻找起药材。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这里没有她需要的药材，文鸯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
眼下，她只能出府去找药房抓药，只要她速度够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文鸯快步跑至空无一人的前厅，想到严厉的父亲，脚步顿了一下。
但转眼间，琼枝倒在她怀中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文鸯咬咬牙，决定强行出府！
守在前院的管家一见文鸯急匆匆的样子，连忙拦住她。
“看四小姐急匆匆的样子，这是要去哪里？”
文鸯没时间跟他多说，厉声喝道:“备马！我要去药房开药，救人命的事不要阻拦我！”
中年管家捻了捻两撇小胡子，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没有老爷的吩咐，小人不敢去办啊！不如，您再去请示一下？”
他推脱起责任，文鸯见他不靠谱，干脆自己出门。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朱漆大门时，一群高壮婆子们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将她整个人架在半空中，转手甩到了地上！
“谁敢拦我！”
文鸯忍住手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横眉向她们冷喝。
“我敢！”
话音未落，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在文芝婉的搀扶下缓缓走向文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