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结束】
第三幕开启时,已经切换了视角。
摄政街的柏油路面上,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愤怒的声浪在建筑间回荡,震得橱窗玻璃微微颤动。
数十条横幅在初冬的寒风中猎猎作响,血红的字迹刺痛着路人的眼睛:
《希腊人滚出伦敦!》
《呼吁善待战场老兵!》
《他只是想喝杯咖啡!》
卡其色军装构成一片移动的荒漠,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佛兰德斯战壕的泥泞。
人群最前方,独眼老兵用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街道尽头。
那道贯穿左脸的伤疤随着嘴唇开合而扭曲:\"我们在索姆河丢了眼睛、丢了兄弟,现在连最后的脸面都要被这些希腊佬踩在脚下!\"
\"更可耻的是他们竟敢反咬一口。\"身旁拄拐的少尉攥紧拳头,黄铜拐杖头在石板上磕出火星,\"中立国?呵,分明是躲在别人鲜血后面的懦夫!\"
“是啊,幸好我们都刚好聚在这儿参加会议,不然,那位可怜的老兵就要独自吞下这苦果,蒙受不白之冤!”
“该死的希腊人,竟然还说是他喝醉酒先袭击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们国家保持中立,可我们,可我们却被派去上战场!凭什么?他们也住在这个国家,这个国家不单单是我们的,凭什么只有我们流血!”
【我知道了,这是那个“咖啡馆”游行事件!】
【咋回事儿?一脸懵逼,求科普!】
【就是一战期间,一个喝醉的退伍老兵,袭击了咖啡馆一名来自希腊的服务员。后来传来传去不知为什么就变成了是那名希腊服务员袭击并辱骂了这位退伍老兵。那段时间伦敦恰巧聚集了很多退伍老兵,so……】
【这场由酒精引发的咆哮,迅速升级为对英格兰境内希腊公民的,极为暴力的仇视!】
【前面的,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一战期间,如希腊这些中立国的公民,无论是本国还是旅居外国的,全都不用参战,这就导致那些参战国的民众对其产生了不满怨气。想一想,我儿子死了,我全家生活不幸。凭什么住在隔壁的你,却可以依旧每天正常上下班,喝咖啡看电影?】
【可怕】
【人的嫉妒心理】
【谁让他们国家要参战的,没本事对付那些决定参战的上层政客,就来对付其他国家的百姓。懦夫!呕!】
【还组八国联军来打我们华国,活该!】
\"交出凶手!\"
\"希腊佬滚出来!\"
游行老兵们依旧愤怒大喊。
他们已经来到了事发的咖啡馆。
一声声声浪,冲击着咖啡馆的彩绘玻璃。
窗框在挤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
第一块铺路石砸碎门锁的瞬间,整条街道爆发出战场冲锋般的嚎叫!
穿军装的人流,涌进狭小的空间,将木质吧台变成佛兰德斯战场上的铁丝网!
有人抡起橡木椅砸向镜墙!
无数碎片里映出千百张扭曲的面孔——
每张脸都带着他们最熟悉的、冲锋前的狰狞表情。
\"狩猎希腊人!\"
这个曾在战壕里传递罐头时的玩笑话,此刻裹挟着四年积压的怨毒喷涌而出!
当最后一只咖啡壶在壁炉上炸裂时,整间咖啡馆已变成记忆中的无人区。
只剩下满地瓷片像弹片般闪烁。
【疯子!一群疯子!】
【幸好咖啡馆没人。】
【果然人在群体中是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乌合之众诚不欺我!】
此时,镜头转移。
百米外的树冠上,瑰拉的裙裾在硝烟中轻扬。
她凝视着人群中那个高举铁锤的独眼老兵——
他失去一只眼,却能精准砸碎每一个印着希腊字母的罐子。
晨风送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那些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上,早已分不清是愤怒的汗水还是流感的高热。
\"真有趣。\"她抚过粗糙的树皮。
当楼下响起第二波\"狩猎\"的呐喊时,她的微笑变得锋利——
就像看见蛛网上颤动的第一根丝线。
【嘶……这笑容隔着屏幕都让我不寒而栗。】
【你以为你在狩猎别人,殊不知暗处也有人在狩猎你。】
游行的人群彻底失控了。
他们像一群被仇恨驱使的野兽,冲进希腊人的社区,砸碎橱窗,踹开房门,将一切能点燃的东西投进火堆。
浓烟滚滚中,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与暴徒的狂笑混作一团。
而在这片混乱之上,一道红影如鬼魅般游走。
瑰拉穿梭于街巷之间,每一次驻足,便有一个落单的老兵无声倒下。
他们的身体迅速干瘪,皮肤紧贴骨骼,仿佛被抽空的不只是血液,还有灵魂。
当她跃入一栋希腊风格的宅院时,院中正上演着一场荒诞的悲剧。
几个老兵在屋内疯狂翻找,撕碎床单,划破沙发,将值钱的物件塞进鼓胀的口袋。
最后,扑向角落!
那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紧紧搂着怀中的金发少女,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
尖叫、哭泣随之响起。
先前看到的独眼老兵,本想扭头冲出这座房子!
却停在了门口,浑身发抖。
他布满伤疤的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呜咽。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混着灰尘,变成浑浊的泥点。
\"不......不......\"
他猛地转身,抽出军刀,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狼,咆哮着冲了回去!
刀光闪过,最先扑向少女的暴徒捂着肚子倒下。
独眼老兵一脚踹开举着木棍的同伙,额头狠狠撞上另一人的鼻梁!
他撕咬、挥拳,用尽一切野蛮的方式战斗,仿佛要将这些年压抑的所有悔恨、愤怒和痛苦,全部发泄在这一刻。
鲜血飞溅,染红了墙壁,也染红了他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独眼老兵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的军装早已被血浸透,可嘴角却扯出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金发少女跪在他身边,颤抖的手拿着破布,徒劳地按压着他身上狰狞的伤口。
鲜血依旧汩汩流出,像是一条不肯停息的小溪。
她哭得几乎窒息,和老祖母一起,不停地向他磕头。
就在这时,少女的影子忽然被另一道影子覆盖。
独眼老兵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她穿着玫红色的长裙,皮肤苍白如雪,唇色却艳如鲜血。
她的眼睛像是红宝石,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妖异的光。
还有嘴角微微露出的獠牙,昭示着她非人的身份。
\"撒旦的使者......\"他气若游丝地喃喃。
他缓缓闭上眼睛,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表情安详,仿佛终于得到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