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我没电话啊。”
石头抓着脑袋,原本的期待散去,五官皱在一起。
余贝弛摸着下巴,随后将手搭在石头肩上:
“小孩,带笔没有?”
石头点头,刚从裤兜里拿出一支彩笔,就被余贝弛不由分说地拿过去。
刷刷两下,余贝弛在画纸上添上了自己的电话:
“咱们呢,现在都是自己人,要是有人跟我打电话,我会告诉你的。”
石头抬起头,盯着余贝弛的下巴满脸真诚:
“谢谢你,大叔。”
余贝弛将笔扔回石头的怀里,听到他清脆地喊出“大叔”二字时,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原本松弛的嘴角不受控地抽动两下:
“我哪是大叔?我很年轻啊!”
余贝弛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反驳。
这反应让旁边的石头愣了愣,脑袋下意识一缩:
“不、不是吗?那我该喊你什么”
冷哼一声,余贝弛忽地伸手按住石头肩膀,指尖力道泄露着焦躁:
“你!以后喊我余总!”
还大叔……
他可年轻的很,年轻有为!
看着余贝弛眼里冒出的火星,姜阿笱突然理解到了前不久在网上学过的一个词。
破防。
上下打量着余贝弛,姜阿笱肯定的点头。
没错,就是这么用的。
石头老实的点头,将笔塞回兜里,瓮声道:“好的,余总。”
“余总”这个称谓从石头嘴里蹦出来时,余贝弛的眼尾突然漾起涟漪。
整张脸的表情由阴转晴。
下巴带着某种郑重其事的韵律点了三次,应道:
“嗯。”
哇哇哇,好爽好爽。
被喊老总的感觉好爽。
看着余贝弛如此快的变脸程度,姜阿笱无声地笑了笑,静静地将字典翻过一页。
这凡人的情绪果真变化多端,难怪月合仙翁酷爱凡间的戏本。
夜色渐深,长椅边的灌木丛传来断续的鸟鸣,像是夜莺在试探着寂静的深浅。
石头与余贝弛坐在长椅上,用外套搭作薄被入睡。
夏季的夜,不算凉,这样睡觉温度恰到好处。
姜阿笱缓缓将厚重的字典翻至最后一页,合上书脊的瞬间,他闭目凝神。
掌心仍能触到典籍的温热,而思绪已融入天地间流转的精气。
之后的行程便与余贝弛计划的一样。
隔一天就要找个旅馆给电动车充电,顺道在那里歇上一夜。
再给自己的身上去去味。
电动车沿着道路平稳行驶,阳光在金属车身上折射出冷光。
突然,后视镜里闪过一道刺目的反光。
又来了。
余贝弛眉毛一扬,猛地拧转车把,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的锐响。
整辆车急停。
他看着正举着手机对准他们这边的路人,熟练道:
“后有神经病,严禁拍照。”
还用大拇指指了下端正坐在扭扭车上的姜阿笱。
那路人原本还有些迟疑,但看清姜阿笱的猎奇穿着,尤其是在姜阿笱同他点头打招呼后。
立马一个激灵收起手机溜掉了。
看着第五个在自己打完招呼后就马不停蹄离开的人,姜阿笱眉心稍拧。
心中的疑惑愈浓。
姜阿笱看向正盯着路人仓皇背影偷笑的余贝弛,还是问出了自己这几天的疑惑。
余贝弛耸肩,满不在乎道:
“害怕你的神威呗。”
穿成这样坐在扭扭车上,谁不害怕害怕神经病。
闻言,姜阿笱了然的点头,将头摆正等待余贝弛开车。
这件事他也没办法。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这些凡人依旧能感受到自己的神威。
唉……
电动车再度发动,石头吹着风,忍不住小声问道:
“余总,为什么不让他们拍照啊?”
“要么说你没见识呢,咱们车后面带了一个神仙,万一照片发到网上被穿警服的看到就糟糕喽。”
余贝弛看着导航,将马力加到最大。
月光逐渐变得刺目,将沥青路面染上一层惨白的冷调。
手机上机械的导航女声不断重复着“前方500米右转”。
可开了一段后,余贝弛眉头越拧越紧。
打量着此时周遭的环境,忽的将车斜停在护栏边,指腹狠狠划过屏幕关掉导航。
扭扭车因为惯性又向前了一段。
姜阿笱站起,看着眉间一片凝重的余贝弛问道:
“怎的了?可是这车没电了。”
余贝弛摇头,下车左右看了看。
夜风裹着尾气的焦糊味灌进肺里,道:
“原先的那段路在修,我就绕了条道,但是怎么越绕越远,进山区了?”
石头强撑着酸涩的眼皮,跟着下了车,吹着冷风猛地打一个喷嚏。
只见周围昏暗的吓人,路灯隔很远才有一个。
感觉这个地方确实有些偏僻。
姜阿笱将石头犯困的状态收入眼底,当即拍板决定:
“月上中天,那便先在此处休息,明日在动身。”
“嗯,行,也只剩半天的路程了,快到了。”
说着,余贝弛从储物箱里拿出两件外套扔到石头身上:
“穿身上,这林子里头冷飕飕的。”
随后,他又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流浪三件套——泡面,不锈钢盆以及矿泉水。
看到余贝弛拿出的东西,姜阿笱了然道:
“你要生火烧水?”
“嗯,我去捡点枯枝,这里晚上也冷,没点热气也不行。”
大夏天的,这块地方怎么冷飕飕的?
不会意外开到哪个避暑胜地了吧?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余贝弛环顾一圈,二话不说便钻进了树林里。
姜阿笱漫不经心地抬眼环顾四周,只见高木交错如织,枝桠虬结遮蔽天光,树影层层叠叠地堆砌成墨色屏障。
月光能够照到的部分宛如僵立的骨殖。
这林子,阴气有些重。
姜阿笱眉心掠过细微的颤动,朝不断搓胳膊的石头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石头吸了吸鼻子,道:
“神仙,这里好冷啊。”
“水色暗沉,树下之草呈苍灰之色,树林密蔽天日,难免砭人肌骨,你年龄小,更受不住。”
嗓音温润。
话没说完,姜阿笱的掌心已轻轻落在石头的肩头。
霎时间,石头倒并未觉得肩头有重量,反而只觉有暖流自檀中涌向四肢百骸。
身上渐渐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