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除慕旭这个长子之外,还有一个女儿,早在五年前,便嫁给了广平侯世子。
女子出嫁从夫,自然不能再算慕家人,也因此幸免于慕家之难。
慕念听教守礼,在京都素有才名,便是此番因罪,断了之前订下的婚约,四夫人对她的未来,也是不担心的。
可慕悠自小顽皮,功课女红样样不行,如今又成天跟在那贺氏后头,更是越发的不像样,人家的终身已经有了好托付,她呢?她有什么?她又凭什么?
纵是借着大房的势,勉强嫁得个看得过去的人家,可依着她如今这副样子,如何应对后宅纷斗?如何立威掌家?
届时被人寻了错处,磋磨欺压,随意指摘,上不对婆母心,中不讨夫婿意,下不会教养子女,那时她又该如何?找那贺氏哭吗?
四夫人明里暗里不知点了慕悠多少次,可若是慕悠心中有数,她何至于如此焦心?
四夫人没有儿子,若今日同那贺氏站在一处的是她的儿媳妇,她当然也能像三夫人那样,平静待之,她承认,贺氏确实有些本事。
但并不适于慕悠。
贺兰早就注意到四夫人投过来的视线,可察觉到她又是一副不满意的表情,实在是没意思得紧,只假作不知。
她看向慕悠,见她没有受影响,还是乐呵呵的,这才放下心。
慕悠怕贺兰误会,忙解释道:“二堂嫂,我母亲并不是对你不满,她是嫌我样样不如姐姐,十分无用,给她丢脸罢了。”
这想法贺兰可不同意,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何来不如和无用之说?
慕念的确知书达理,颇有才艺,想来是因为有此榜样在前,四夫人才会对慕悠的要求格外严格。
慕悠和慕念一母同胞,四夫人能将慕念教养得如此优秀,又怎么可能对小女儿生出嫌弃,大概是因为对慕悠有和慕念相同的期许,恨铁不成钢吧。
这样想着,贺兰便道:“可莫要这样说,四婶是望女成凤,怎么会是嫌弃?”
慕悠轻轻撇撇嘴,“从前那些个赏花宴、御狩宴、宫闱宴,十次里有八次是不许我跟去的,却回回都带着姐姐去见世面。”
“偶有那么几次,让我得了去玩的机会,还特意命七八个仆妇丫鬟看着我,这不就是怕我丢她的脸吗?”
啊,这......
贺兰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四夫人要是这么区别对待的话,那就难怪她们姐妹两个亲近不起来。
她默默看向慕念的方向,正好对上慕念看过来的视线,慕念一愣,面上腼腆一笑。
贺兰见状,轻轻颔首,以示回应,没想到慕念这么闷,竟然还是宴会常客。
两人说话间,香炭泥就揉得差不多了,不仅香气扑鼻,表面还隐隐泛着一层油光。
为了让炭粉粘合得更紧密,还需要反复捶打才行,像锤捣粘糕那样,不过这种纯体力活,贺兰就可以完全脱手了。
捶打后的炭泥更实更油亮,贺兰像揪面剂子一样,揪出一个个小炭球,再搓圆按扁,所有炭泥用完,整整按了七八十颗小炭饼。
半下午的时候,放在厨房里一直保温搅拌的皂液,终于完全皂化,这是阖家通力合作而成的胜果,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罐,却凝结了数人的努力。
连慕阳都时不时地转着手腕,缓解酸意,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三爷四爷外,其他壮丁有一个算一个,都当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的人力搅拌机。
三爷四爷虽然没干那么长时间,但兄弟两个加一起,也差不多能凑半个时辰,现在两人的右手正享受着自己夫人的按揉,累得连棋都不想下了。
贺兰准备取皂泥的时候,一个一个都聚过来看,因为亲手参与了制作,大家除了关心和好奇,也隐隐有些成就感,毕竟这可是他们此前从未见过的物件。
贺兰用刮板将皂泥一点点填进模具中,不断震动模具,让皂泥沉底,这是大家共同的成果,一丁点都不能浪费。
杨氏是知道贺兰打算做面皂营生的,可没想到仅仅一罐而已,过程复杂耗时不说,还如此耗费人力。
这样的东西,怕是只有人手足够的作坊才能大批制作,可他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寻到可靠的做工伙计?若是一个不慎让人偷了秘方去,那损失可就大了。
贺兰自是不知道杨氏的担心,眼下正在西屋摆炭饼,炭饼需要阴干,皂液也需要保温静置,西屋暖和,放个两天两夜也就差不多了。
待都忙活完,舀了水净手,贺兰才注意到杨氏站在自己身旁,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
杨氏确实是想给贺兰提个醒,可又觉得堂弟妹是个主意正的,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问题?
若是她贸然说了作坊的事,让堂弟妹误会她有所觊觎,或是让人家觉得她在指指点点,岂不伤了和气?
贺兰等了半晌,没等到杨氏发问,她只好先问出口:“大堂嫂,您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杨氏微抿了抿唇,犹豫一瞬,轻轻笑叹了一声:“是有个事,想着同你提一提,可方才觉着,你如此聪慧,约摸早就有解决之法,想来是我多虑了。”
杨氏一番话,模棱两可的,吊人胃口,贺兰有点摸不着头脑,“是什么事?您说与我听一听。”
杨氏见贺兰真有心要问,这才婉转地将心中顾虑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也是我多想了,如此重要的营生,堂弟妹自然会思虑周全。”
慕家除了慕悠和慕念两个未嫁女,其余女眷可都经营过自己的嫁妆铺子,便是没有亲身参与营生,只是管理人事、收支账目、定期巡查,于经营一途,她们也是比贺兰多些实操经验的。
杨氏能想到来提醒她,她自然心中感激。
贺兰点点头,认同道:“大堂嫂说的是,用人确需谨慎,我记下了。”
一次性大批量制皂,就意味着需要更多人,人一多,事情就多,制皂方法泄露的几率也会越大,这既是概率问题,也是一种必然。
往后如何扩张铺子,如何雇佣可信可靠的掌柜和伙计,那太遥远了,贺兰还没想那么多。
至少眼下,在关州,人手问题和保密问题,对于贺兰而言,应是不足为虑。
她可没忘了,慕阳之前可是从她手里截了五十两出去,按照关州的物价,那得包养安顿了不少人吧。
这些人要是没啥事的话,来给她当伙计岂不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