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韩匡清将青玉酒杯往紫檀桌面轻轻一磕,半寸高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碎金般的涟漪。他望着对面正给叶家兄弟斟酒的卢先,指节在桌下阴影里蜷成拳头,";卢主任这杯';感恩酒';,怕是掺了鹤顶红吧?";
财神坐在主位右侧,金丝眼镜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斑。他忽然轻笑一声,指间翡翠扳指撞在杯沿:";韩局长说笑了,卢主任最是知恩图报的人。";这声轻笑像根银针扎进满堂喧哗,众人目光齐刷刷扫向韩家父子——韩康健的筷子悬在半空,夹着的松鼠鳜鱼滴落琥珀色酱汁。
薛盟低头往铜火锅里添炭,火星噼啪溅在青砖地上。他注意到财神两次伸手调整袖扣,那是枚貔貅造型的鎏金袖扣,貔貅的眼睛是两点幽蓝宝石。江湖传言,每当财神亮出这对袖扣,清岩码头的潮水都会涨三分。
";叶少,您请。";卢先躬身将酒壶嘴对准叶家老三的海碗,琥珀色液体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叶三爷的蟾蜍戒指磕在碗沿,发出闷钟似的声响:";卢主任如今是河坝工程的红人,这敬酒礼数倒是比从前周全许多。";
韩匡清突然插话:";听说清岩会所的紫砂壶,泡茶时能映出茶客的命格?";他盯着财神保养得宜的指甲,";不知程老板那壶里,装的是凤凰还是夜枭?";
财神抚掌而笑,腕间沉香木念珠簌簌作响:";韩局长在说笑,我们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他转向薛盟,";小薛,给各位长辈添酒。";薛盟应声而起,递酒壶时袖口滑落半截,露出腕间檀木念珠——与财神那串竟有七分相似。
叶家老大突然摔碎酒碗:";财神爷的狗腿子也配伺候人?";瓷片迸溅处,薛盟的帆布鞋尖露出半截莲花纹绣样。
江风裹着鱼腥味撞开雕花窗棂,卢文歪歪扭扭撞进宴席时,董彪正把利奇文的脑袋按进火锅。滚油溅在薛盟镜片上,他却纹丝不动盯着卢文——这个被江陵三中开除的醉鬼,此刻正歪头打量满桌狼藉,酒糟鼻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董老板火气旺啊。";卢文踉跄着去够酒壶,袖口滑出半截刀疤,";不如喝碗醒酒汤消消火?";他忽然抄起桌上青瓷汤碗,热汤泼出完美抛物线,正巧浇灭董彪手中的打火机。
利奇文趁机挣脱,却见卢文已踩着醉步绕到董彪身后。众人只听得骨裂脆响,董彪手里的开山刀突然断成三截——刀背切口平整如镜,映出卢文眼底转瞬即逝的寒芒。
";薛少,";卢文把玩着半截刀刃,";您要的莲花纹绣鞋,该穿去河神庙上香了吧?";
财神在烟雾缭绕中轻叩桌面,岁暮老人送来的密信正在袖中发烫。佩倩霍昨夜在清岩会所的密谈犹在耳畔:";韩家想用薛盟当饵,钓咱们在河坝工程的股份。";他望着薛盟被热油溅破的镜片,想起这少年第一次递烟时的场景——烟盒里藏着河神庙的签文,上书";遇水则发";。
";韩局长。";财神突然起身,阴影笼住韩家父子,";令郎在河神庙求的平安符,该换新的了。";他甩手扔出枚青铜貔貅,韩康健下意识接住,掌心立刻被貔貅利齿划破。
血珠滴在青瓷地面上,晕开莲花状的印记。
深夜的江堤,薛盟将新配的眼睛扔进江水。镜片在月光下碎成银箔,沉向传说中沉睡着青铜鼎的河底。";莲花腿法。";他摩挲着腕间念珠,";卢叔藏得真深。";
上游漂来半截浸透的绸缎,正是董彪手下标志性的骷髅纹头巾。薛盟捡起头巾时,摸到内袋里硬物——铜制罗盘,指针直指清岩会所方向。
江面忽然翻起银浪,岁暮老人的乌篷船破开雾气。船头跪着个浑身湿透的叶家子弟,怀里紧抱的檀木箱渗出丝丝血腥气。";薛少,";老人枯枝般的手递来新眼镜,";该去看莲花灯了。
次日清晨,河神庙的莲花灯无风自动。韩匡清盯着供桌上突然出现的青铜貔貅,血槽里还凝着暗红。";康健,";他捏碎香灰,";让薛盟去请财神喝早茶。";
此时财神正在清岩会所密室,面前摆着岁暮老人刚送来的密报:董彪连夜调了五十号人,船队正在江心打转。";佩倩霍。";他转动翡翠扳指,";让卢文去会会董彪,就说……";他忽然顿住,窗外传来汽笛声,薛盟正站在画舫船头,腕间念珠在朝阳下泛着血色。
江面忽起浓雾,所有莲花灯同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