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守庸、李明与平阳县令曹德懋在县衙稍作安顿后,三人围坐在一起,面色凝重地商讨起当下局势。钱守庸身为延绥巡抚,凭借其职位之便,时常能收到三边总督传来的情报与命令,对局势的了解自然更为透彻。
钱守庸一脸严肃,开口说道:“据三边总督传来的消息,那高迎祥听闻官兵来攻,率义军放弃了一些地方,退入磨盘山。在磨盘山进山的主要通道和驻点附近,他兵分三路御敌。咱们这次围剿,可得万分小心。”
李明听完,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分析道:“钱大人,高迎祥这帮流寇向来以流动作战着称,绝不可能傻傻地在山里分兵等着咱们去攻打。那山里物资匮乏,光靠打点猎、摘点野果子,根本养活不了他们好几万兵马。依我看,他们肯定在山里待不长,必定会寻机出来攻城略地,补充粮草辎重,扩充势力。咱们得提前想好应对之策,不能只盯着磨盘山,还得留意周边城池动向。”
钱守庸和曹德懋深以为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李明接着向钱守庸问道:“钱大人,之前您修书命左良玉和贺人龙两路兵马前来会合,如今他们情况如何?”
钱守庸回应道:“昨日有探马来报,左良玉和贺人龙两部已然合并一处,兵力号称八千多人。现已离开陕西,进入山西地界,估计再有个十天八天便能抵达此处。”
李明心中暗自盘算,自己这支部队号称七千,实际也就四千多人,左良玉和贺人龙那两路合在一起虽号称八千,估摸也就五六千人。如此算来,三部加起来号称一万五千人,实际能有一万出头就不错了。以这样的实力,若追到磨盘山外围,一旦遭遇高迎祥几万兵马围攻,即便能取胜,恐怕也是惨胜。
思索片刻后,李明向钱守庸建议道:“钱大人,等左良玉和贺人龙两部兵马到来与咱们会合后,大军务必缓缓推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逐步压缩流寇的生存空间。切不可盲目浪战,以免中了流寇的埋伏。”
钱守庸一听,心里明白李明此举无非是想保存实力,以逸待劳,等流寇粮草耗尽出山后,再寻找战机。他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李将军所言极是,此乃稳妥之策。”
一旁的曹德懋也不住点头,说道:“李将军这办法稳妥啊,本县县城弱小,实在生怕流寇杀个回马枪。”
几日后,一名塘马匆匆来报:“大人,左良玉和贺人龙两位将军的部队已到离西城门十里之地,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抵达。”钱守庸听闻,便带着李明以及曹德懋,一行人慢悠悠地来到西城门外来迎接。
过了不到一刻钟,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左良玉与贺人龙的部队缓缓而来。队伍整体显得有些松散,毫无精锐之师的严整。骑兵队列里,部分骑兵格外引人注目,他们正是跟着左良玉从辽东过来的家丁,手持三眼铳。这三眼铳深受辽东骑兵喜爱,它既能当作火器远距离射击,在关键时刻,又能作为钝器砸向敌人,实用性颇高。这些家丁透着一股历经战火的沧桑,手持三眼铳,倒也有几分威风。然而,除了这部分家丁,其他骑兵状态不一,有的漫不经心地牵着马,有的则在队伍里交头接耳。步兵更是拖拖拉拉,装备参差不齐。许多士兵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平日里待遇不佳。他们大多没有铠甲,有的甚至连像样的兵器都残缺不全。不过,这些步兵倒是推着几十门大小火炮,为这支队伍增添了几分威慑力。
待队伍行至近前,左良玉,身为副总兵(副将),大摇大摆地骑在马上,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微微欠身,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意的神情,傲慢地说道:“钱大人,一路赶来,可真是不易啊。”
钱守庸见左良玉如此傲慢,心中暗忖:“这般无礼,若不训斥,日后如何指挥得动他。”当下脸色一沉,怒声呵斥道:“左良玉!你眼里还有没有本抚,有没有军纪?本抚在此,你竟如此倨傲,成何体统!此次剿匪,乃关乎朝廷兴衰、百姓生死的大事,容不得你这般懈怠!”
左良玉面色一变,心中虽有不满,但一时也被钱守庸的气势震慑。
这时,贺人龙赶忙上前,满脸赔笑地说道:“钱大人,您消消气。左将军想必是连日赶路,太过疲惫,一时疏忽了礼数。左将军对大人您那向来是敬重有加的,往后定不会再犯。”
李明也在一旁帮衬道:“是啊,钱大人。左将军作战勇猛,一向为朝廷效力,此次应是无心之失。如今大敌当前,我等还需团结一致,共同对付高迎祥那帮贼寇才是。”
钱守庸冷哼一声,看着左良玉说道:“哼,看在李将军和贺将军为你求情的份上,此次暂且作罢。但你要记住,若再敢如此,本抚绝不轻饶!”
左良玉咬了咬牙,下马单膝跪地,说道:“末将谢过钱大人宽宏大量,往后定当谨守军纪,听从大人调遣。”
钱守庸微微点头,说道:“起来吧。你二人一路赶来,辛苦万分,但此刻绝非放松之时。高迎祥匪寇狡诈多端,我等必须尽快商讨破敌之策。”
左良玉站起身来,应道:“是,钱大人。只是我等一路奔波,人困马乏,恳请大人准许大军进城稍作休息,也好养精蓄锐,共剿贼寇。”
曹德懋一听,心中一紧,赶忙上前说道:“左将军、贺将军,本县县城狭小,实在难以容纳大军,还望两位将军体谅。”他心里清楚,一旦放这些军纪败坏的兵进城,百姓又得遭殃。
左良玉脸色一沉,不悦道:“曹县令,我等为剿匪而来,如今不过是求个歇脚之地,你这是何意?莫不是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贺人龙见气氛有些紧张,赶忙在一旁赔笑着帮腔:“是啊,钱大人,我等鞍马劳顿,进城休整一番,也是为了更好地作战。”
钱守庸脸色一凛,严厉地说道:“左良玉、贺人龙,本县周边局势复杂,县城无力容纳大军。你等就在城外驻扎,不得有误!曹县令,你去准备酒肉,给两位将军的军士送去,就当是本抚对大家的慰问。但你们要清楚,剿匪之事迫在眉睫,休整之后,即刻听令行事,不得有丝毫懈怠!”
左良玉和贺人龙对视一眼,无奈应道:“是,大人!”
随后,钱守庸转身回城,李明也告辞返回自己的营寨安排相关事宜。
曹德懋不敢耽搁,立刻着手筹备酒肉。不多时,县衙的差役们推着满载酒肉的推车,朝着左良玉和贺人龙的部队所在方向而去。
左良玉和贺人龙各自指挥部队在城外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士兵们忙碌地搭建营帐、安置火炮、拴好马匹。待营地初步搭建好,曹德懋带领着送慰问品的队伍也赶到了。
看着满车的酒肉,左良玉和贺人龙虽对不能进城仍有些不满,但表面上也不好再说什么。贺人龙笑着对曹德懋说道:“有劳曹县令了,钱大人和曹县令如此厚待,我等定不会辜负这番心意,待休整完毕,便全力剿匪。”
曹德懋客气回应道:“两位将军为剿匪不辞辛劳,这都是应该的。只盼大军早日剿灭贼寇,还百姓安宁。”随后,命差役们将酒肉推进营中,士兵们一阵欢呼。他们知道,虽然酒肉的大头要被军官和家丁拿去,但普通大头兵怎么也能捞点剩下的油水解解馋,满脸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