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看着地图上宁远卫城的位置,心中想到:“这个明朝辽东地区的政治中心四周被密密麻麻的大小城池、堡垒保护在中间,看似坚不可摧,实则我有祖大寿这个辽东总兵的帮助,沿途大部分外围堡垒都会装作看不见自己的大军,根本无需担心。只有距离宁远卫最近的那八个城堡由钱守庸的督标营驻扎,需要费些功夫攻打,而其中最北面的大凌河堡就是此战的第一个阻碍!”
十天后,皇太极亲率两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朝着宁远卫城进发,目标直指位于宁远卫城正北方向四十里处大凌河南岸的大凌河堡。后金军队一路疾行,马蹄扬起漫天尘土,宛如一片乌云,气势汹汹压向大凌河堡。
营长孙守财在城墙上远远望见后金军队如潮水般涌来,心下一惊,当即大声下令:“快!关闭城门!敲响铜锣,动员城内所有人上城防守!”随着沉重的城门缓缓合上,急促的锣声在堡内回荡开来。
原本,大凌河堡内住着几百户军户,总人口约1200多人,男女老幼皆有。蓟辽督师钱守庸到来后进行卫所裁撤,这些军户转为了民籍。但因大凌河堡处于抵御后金的前线,他们常被征召协助守城,积累了不少防守经验。
听到锣声和召集上城防守的呼喊,堡内不论老弱妇孺,全部行动起来。他们迅速找出以前当卫所兵时发的武器,像大刀、长矛、弓箭等,虽说不算精良,却也能派上用场。众人知道后金鞑子的残暴,毫不犹豫地朝着城墙奔去,加入守城队伍。一时间,城墙上站满了人,老人们帮忙传递石块、箭矢,妇女们协助搬运物资,孩子们则呐喊助威,大家众志成城,决心与大凌河堡共存亡。
抵达后,皇太极深知大凌河堡战略地位关键,是进攻宁远卫城绕不开的阻碍,若不拔除,进攻宁远卫城时必将腹背受敌。因此,他并未贸然进攻,而是下令军队就地扎营,全力打造攻城器械,同时精心挑选精锐斥候,派往宁远卫城方向,严密监视城内军军督标营主力的一举一动,以防明军援兵突袭。
此次后金打造的攻城器械丰富多样。有五座云梯、两个攻城塔、三十辆盾车。云梯高丈余,底部装轮便于移动,顶端设防护板,由包衣奴推送以靠近城墙攀爬。攻城塔体型庞大,内部多层可容数十人,外包厚木板防箭矢,靠近城墙后金兵能冲入作战。盾车则是用厚木板打造,车体坚固,底部有轮,可遮挡箭矢,包衣奴躲在其后推着接近城墙 。此外还配备缴获的小型虎蹲炮用于攻坚。
第二天早饭后攻城战正式打响,后金包衣奴们在后方后金兵的威逼下,硬着头皮推着各种攻城器械缓缓朝着大凌河堡逼近。营长孙守财在城墙上目眦欲裂,紧紧盯着后金军队的动向,口中骂道:“这些数典忘宗的包衣们!被鞑子抓去后居然为虎作伥,帮着他们反过来打咱们!这次我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这些狗东西!”
当后金的攻城器械进入火炮射程后,孙守财立刻大声发令:“弗朗机炮准备实心弹,瞄准云梯、攻城塔和盾车,开火!虎蹲炮也准备,等敌人再靠近些进入射程再攻击!”
弗朗机炮率先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实心炮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呼啸而出,直直冲向云梯。炮弹击中云梯,瞬间打出一个比脸盆还粗的大洞,木屑横飞。不少包衣奴被飞溅的木屑划伤,发出阵阵惨叫。然而,后金并未退缩,更多包衣奴继续奋力推着受损的云梯前进。
与此同时,攻城塔也在稳步靠近。炮弹不断砸在攻城塔上,在其厚实的木板上留下一个个大窟窿,部分木板破裂,推车的包衣不断有人被炮弹、木屑击中,倒地惨叫。但攻城塔依旧凭借坚固构造没有散架、垮塌,继续缓缓向着城墙逼近。
这时一枚虎蹲炮炮弹径直轰向盾车,“咣当”一声巨响,盾车瞬间遭受重创。之前绑着的几根粗木顿时散架,木板四处飞溅。盾车后面推着的包衣奴们根本来不及躲避,有的被强大的弹丸直接击中,当场毙命;有的被飞溅的碎木扎伤,惨叫着受伤倒地。仅仅一炮,这架盾车就彻底报废。
但后面的包衣们在后金兵的威逼下,迅速又推上一台盾车补上,冒着城上的炮火继续推进。
当后金包衣们靠近到八十步左右距离时,孙守财果断下令:“弓箭手准备,放!”一时间箭如雨下,不过还是因为训练不足的问题,这些箭雨看着壮观但绝大多数都落空了,只能靠概率进行覆盖射击。
进入三十步距离后,孙守财再次下令:“虎蹲炮,放霰弹!”虎蹲炮发出怒吼,霰弹如雨点般洒向后金推车的包衣奴。那些包衣奴们常年当炮灰,早就有了防炮的经验,纷纷慌乱地躲到盾车、攻城塔以及云梯车的后边,利用这些器械结实的车身和木头来抵挡霰弹。这一轮攻击,因包衣奴们有了遮蔽,所以并未造成太大杀伤,仅有少数倒霉的包衣奴被从缝隙中穿过的霰弹击中倒地。
虎蹲炮刚刚放完,只见后面督战的后金兵队伍中,几百名弓箭手趁着虎蹲炮装填缓慢的空隙,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冲了出去,眨眼间便来到残余的盾车后边。他们到位后迅速搭弓上箭,朝着城墙上的明军猛烈射击。“嗖嗖嗖”,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城头,这些后金兵从小便练习骑马、射箭,箭法那是奇准,城墙上的明军缺乏训练被射的措手不及,顿时阵脚大乱,不少人中箭倒地,其余人被这凌厉的箭雨压制得不敢抬头,一时间火炮、弓箭、砖石、金汁等反击手段全部哑火。
趁着城上明军火力被压制住的空隙,后金的重甲步兵立刻行动起来,迈着沉重而有力的步伐快速向前。他们喊着号子,齐心协力将云梯和攻城塔再次推向城墙并靠稳。随后,重甲步兵有的顺着云梯向上攀爬,有的从攻城塔内钻出冲向城墙,与明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刹那间,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大凌河堡上空,双方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此时,宁远卫城内,蓟辽督师钱守庸得知大凌河堡被围的消息后,神色凝重,立刻召集众将到督师府商议对策。督师府内气氛紧张压抑,将领们的表情都极为严肃。
钱守庸眉头紧皱,目光扫过众人,率先开口道:“诸位,大凌河堡传来急报,皇太极亲率大军已将其围困,如今战事危急。大凌河堡乃我宁远卫城正北方向的重要屏障,其存亡关乎整个防线的安危。如今,大家说说该如何是好?”
一旅旅长苏怀玉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率先发言:“督帅,如今后金兵势强盛,若我们此时出城与他们野战,兵力上我们并不占优势,且后金鞑子弓马娴熟,擅长野外作战,我们的步兵机动力远不如他们。贸然出城,极有可能陷入他们围点打援的圈套,援兵一旦被包围,后果不堪设想啊!”
话音刚落,满天星便急着反驳道:“督帅,可大凌河堡是我们宁远卫城的重要屏障,若丢了很快后金鞑子就会兵临我们这宁远城下,唇亡齿寒,我们怎能坐视不理?必须得去救援!”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这时,督标师师长张德沉思片刻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表情严肃地说道:“督帅,苏旅长的担忧不无道理,后金确实战力不弱且诡计多端,围点打援的战术也是用过很多次了。但从另一方面看,如今第三旅二团三营被围在大凌河堡,正急切盼望着援兵。如果我们不救援,不仅大凌河堡恐难坚守,更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以后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我们还谈何士气?咱们宁远卫城的防御,靠的不仅是城墙和火器,更要靠这些拼死守城的弟兄们。所以,救援之事,不可不做,但也不能莽撞行事。”
钱守庸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问道:“张师长所言极是,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救援?”
张德思索片刻后,抱拳说道:“督帅,依末将之见,可派王广宇率领第二旅从北门出发前去救援。但行军之时,大军务必列好阵势,缓缓推进,切不可浪战。同时,多派哨骑四处侦查大凌河堡周边情况。一旦发现有大股后金兵马前来进攻,便立刻原地防守,千万不可中了敌人的圈套。若是形势实在不利,可自行撤回。”
王广宇一听,心中顿时明白张德的意思,无非是做做救援大凌河堡的样子给人看,以免寒了宁远城外各堡垒守将的心。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第三旅全是冷兵器装备,且训练不足,根本抵挡不住后金兵的进攻,放在外围纯属是用来迟滞后金进攻的炮灰,说不定大凌河堡此时已被攻克。但他依旧大声领命,赶忙去点齐兵马,从北城出发前去救援。
王广宇得令后,深知此次救援任务艰巨且棘手,把握不好分寸很容易把自己和第二旅搭进去。他回到旅部,大声命令传令兵(塘马):“传令各营,即刻集结,随我出征!”不多时,第二旅便整齐列队于北门之下。王广宇目光如炬,扫视着眼前的队伍,有条不紊地安排行军序列:“第一团开道,务必多派斥候保持警惕;我率领旅部居中调度;第二团殿后!”说罢,又着重叮嘱:“大伙都给我小心着点,缓缓推进,后金骑兵狡猾得很,随时可能突袭!”紧接着,他招来旅部侦察骑兵营营长刘峰,严肃下令:“你的任务很重,要多派点人全力侦察大凌河堡周边动静,一有情况,立刻报告,耽误了军机,军法处置!”
大军刚出城五里地,一名旅部斥候快马加鞭,神色慌张地赶来,老远就喊道:“大人!前方发现鞑子骑兵,估摸有三百多人!”王广宇听闻,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冷峻,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高声下令:“传令各团部队停下,原地布防!”士兵们闻声,迅速行动,摆出战斗队形手握燧发枪,神情紧张地盯着前方。王广宇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这后金骑兵此时出现,究竟是何用意?是试探,还是牵制我增援大凌河堡呢?”再看那队后金骑兵,正勒马而立,远远观望自己这边动静。
过了约莫一刻钟,后金骑兵依旧没有动静。王广宇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后,心中权衡利弊,开口下令:“传令各团继续前进,但都给我保持好战斗队形,不得慌乱!”士兵们接到长官命令后,握紧手中武器,小心翼翼地缓缓前行。那队后金骑兵则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二百多步远的距离,紧紧跟随,让人心生寒意。
又这般缓慢行进了约五里地,烈日高悬,士兵们身着沉重的盔甲,体力渐渐不支。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头滚落,浸湿了衣衫,人人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王广宇看着士兵们疲惫的模样,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心中警惕起来,若此时后金骑兵突袭士兵体力不支可就糟了,想到此处他下令:“传令各团,原地休整!”
士兵们接到连排长们休息的命令后纷纷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默默地摘下头盔喝着水,但没人敢说话。不多时,一名斥候便急匆匆地奔来,一脸焦急地报告:“旅长,大事不好啊!大凌河堡陷落了!”王广宇听闻,犹如遭了一记闷棍,脸色瞬间煞白,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与无奈:“终究还是没能守住……”短暂的震惊过后,他迅速冷静下来,略作思考,当机立断地下令:“传令下去,即刻后队变前队,缓缓撤回宁远城内!全旅务必保持队列秩序,不可慌乱!”
大军赶忙转身返程。可刚一动身,远处后金骑兵见状,立刻翻身上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做出要冲锋的架势。王广宇心中一紧,大声喊道:“停下防备!都稳住,别乱了阵脚!”士兵们迅速停下,重新摆好防御阵势,严阵以待。然而,那后金骑兵只是虚张声势,并不真的冲上来。待部队继续回撤,没走几步,敌人又故技重施,再次做出冲锋姿态。如此反复折腾,大军被弄得疲惫不堪,士气也愈发低落。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明明才走出五里地,可士兵们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煎熬,个个精疲力尽,脚步虚浮。王广宇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满是无奈与忧虑:“这样下去,部队非被拖垮不可。”他抬头望了望渐黑的天色,长叹一口气,无奈下令:“大军原地驻扎,加强警戒,谨防敌人晚上偷营!”旁边的侦察骑兵营营长刘峰上前建议道:“旅长,大军不能停下!现在鞑子定然在快马加鞭赶来这里,若是大军一停晚上定会被包围,那时可就完了。”
王广宇焦急的问道:“马上就要天黑了,还能怎么办?”刘峰眼神锐利地道:“咱们旅部和两个团部的侦骑加一起有五百多人,除去在外面侦查没回来的,现在还有大概三百多人。我率领他们突然杀过去缠住这只后金鞑子骑兵,您率领步兵趁机把他们包围歼灭,这样咱们就能加快步伐连夜赶回宁远城了。”王广宇望向向远方的后金骑兵沉思片刻后,咬牙道:“好,你马上去安排,一刻钟后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