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御书房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玉杯，发出清脆声响。
他抬眸，目光如炬，看向下方的许初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和声问道：“初筝，朕应允你，派人把阮泠带回来了，你可知朕的用意？”
许初筝心下一惊，面上却维持着平静，恭敬俯身道：“儿臣愚钝，还望父皇明示。”
皇帝放下玉杯，靠向椅背，神色悠然：“那女子从前那般欺辱你，朕实在看不下去，便派人把她带了回来，本想着交由你处置，以解心头之恨，可你却把她留在了宫中，是为何意？”
许初筝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回应道：“回父皇，儿臣想亲自处置她，留在身边，方能慢慢算账。”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挑眉道：“哦？那你打算以什么名义将她留在宫中？宫中规矩森严，一个罪人若无合适的理由，怕是会引得众人议论。”
许初筝抬起头，目光坚定：“儿臣想将她留在身边，作为……贴身侍女。”
皇帝轻笑出声，笑声里却听不出多少愉悦：“贴身侍女？初筝，你该清楚，这贴身侍女虽身份低微，却能常伴你左右。你把她留在身边，就不怕她狗急跳墙，再生事端？”
许初筝抿了抿唇，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父皇放心，儿臣心中有数。她若敢轻举妄动，儿臣定不会手下留情。”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中藏着审视：“初筝，朕知道你心中有恨，但这恨意若是蒙蔽了心智，反倒容易误事。阮泠的生死，皆由你定夺，可你行事，也需顾全大局，莫要因小失大。”
许初筝低头，恭敬道：“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
皇帝起身，踱步至许初筝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初筝，朕希望你能权衡利弊，妥善处理此事。至于阮泠，你若执意留她，朕也不阻拦，但宫中局势复杂，万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别让人抓到把柄。”
许初筝郑重行礼，沉声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
距离那日被带进宫里已经过了两日，阮泠一下子就成了许初筝的贴身侍女。
许初筝上次是真的下了死口，咬住阮泠的嘴唇，又亲又啃的。
虽然她对许初筝愧疚，可她也是不得已，他这样发疯咬她，她的嘴唇又不是石头做的，也是会疼的，所以她也不惯着他。
抬手就想给扯他头发把他扯开。
可是她忘记了。
许初筝练了武。
于是乎，她手还没碰到他的脑袋，就被许初筝识破紧紧扣住。
练了武的人就是不一样呀。
力气大的惊人。
然后她完败，嘴唇就成这样了。
她看着盆子里，水中自己的倒影。
唇瓣比平时肿了一圈，下唇有变成香肠嘴的趋势，嘴角还豁了口子。
两天都还没好。
有点委屈，有点气愤……
阮泠一把将浴巾甩进脸盆里。
待会她就要伺候许初筝洗脸了，一码归一码。
许初筝故意咬她，她也得给许初筝一点颜色看看。
她想了想，又往盆里加了一勺热水。
……
回宫殿的路上，许初筝心乱如麻，将她和阮泠的所有过往都想了一遍。
从一开始，她将他买上山寨，各种欺负辱骂。
后面突然转性，像个小太阳一样缠着他，撩拨他……让他逐渐沦陷。
给他编织了一段美梦，又将他从云端狠狠拉下深渊。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他怎么就忘了，阮大小姐不仅欺骗他感觉，以前在龙翔寨时还带给了他诸多伤害。
先前他对阮泠满心都是喜爱，自然会刻意忽略过往的伤害。
可如今，那些事他无法再刻意回避。
这一瞬间，恨意翻涌，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屈辱记忆便如毒蛇般缠绕上来，噬咬着他的心脏。
踏入殿门时，少女正端着铜盆站在廊下，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面容。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像是引颈受戮的囚徒，却又在听见脚步声时微微绷紧了脊背。
她在防备他。
许初筝心底刺痛，冷笑一声，径直走到她面前。
“殿下。”
阮泠偷偷瞥他一眼。
“该净面了。”
许初筝没有伸手，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目光从她红肿的唇瓣滑到她微微发抖的指尖。
她在发抖，她果真怕他……
真是可笑，如何他身份在她之上，就开始畏惧他了？
阮泠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定然要气极反笑。
她明明是因为刚才试水温时被烫水烫的手指发颤。
许初筝盯着她看了几秒，收回视线，一只手直接探入铜盆。
阮泠偷偷看着他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
下一秒。
“嘶——”
滚烫的水温让许初筝瞬间皱眉，猛地甩开手，铜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阮泠紧紧抿着唇角，压下嘴角的弧度。
心底稍微痛快了不少。
许初筝下死口咬他，她也小小报复了一下许初筝。
手背已经泛红，许初筝微微震住了，眸子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心底不自觉一股委屈之感。
面前的少女低着头， 眼珠子乱飘，明显就是心虚。
她故意的……
看了她几秒，他使劲擦拭了一下眼猩红的眼睛。
“阮泠。”
他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声音既冷硬，又带了些颤抖，“你故意的？”
阮泠：“……”被发现了。
许初筝会怎么样？
她偷偷抬眼看他。
下一秒，少年猛地攥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
他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愤怒、受伤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却又在转瞬间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一片冰冷的寒潭。
“滚。”
他的声音极冷，像是淬了冰的刀刃，却又在尾音处泄露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阮泠嘴角微僵……她玩脱了？
她从未听过许初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冰冷、锋利，却又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伤了一般，连呼吸都压抑得极轻。
她下意识抬头看他，却只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她一时竟分辨不清。
“殿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他打断。
“我让你滚。”许初筝别开脸，下颌线绷得极紧，嗓音低沉而冷硬，“现在，立刻。”
阮泠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想小小报复他一下，可此刻看着他泛红的手背和紧绷的侧脸，心底竟莫名涌上一丝愧疚。
但最终，她还是低下头，轻声应道：“……是。”
说完，她麻溜的提起裙子就跑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许初筝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真是可笑。
明明是她故意烫他，明明是她一次次欺骗他、伤害他……可为什么，当她真的转身离开时，他竟然会觉得……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