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桃源庄渐渐飘起了炊烟,庄上一片忙碌的场景,如今各家都已经习惯了早餐。
孩子们不需在家中用饭,一个个的擦了把脸便都往食堂跑,与工人们一同在大厅用餐,汤足饭饱后便直奔学堂,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满村乱跑的景象。
今日魏叔玉带着弟弟也早早的来到了庄上,被人领着来到县子府旁的小院,见到武曌后开口说道:“武娘子,父亲已经答应了我与弟弟来庄上授课和学习,并要与婉娘诸位学习拼音法,朝廷欲要开办蒙学院,届时那边也需要男子去教授课程,父亲说庄上都是女先生,不甚方便,便让我来相助秦县子了。”
武曌很是感激,连忙将小狄也叫了过来,让几人去往学堂寻找婉娘安排课程,转身便向办公楼行去。
武顺站在门口望着二妹远去的背影,十分艳羡。自己也想像二妹一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总好过一天天无所事事,只能做些女红打发无聊的时间。
武柔看着大姐的模样撇嘴道:“大姐你要是想,你就与二姐说呗,总是这副可怜样,人家又看不见。姐夫在的时候你又不说,现在又抹不开面,唉,我可真是服了你的性子。”
武顺脸红道:“柔儿你现在对大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大姐在你心中就这般不受待见的吗?”
武柔忙一副笑脸,扯着武顺的胳膊道:“我可不是挤兑大姐,我呀,就是看着大姐的为难模样有些好笑,你比二姐年纪还大呢,做起事来却唯唯诺诺,没有主见,怪不得姐夫对你没啥话说。”
武顺心中一痛,嗔怪道:“你小小年纪懂个什么?女子要温婉持重,操持好家中内务,相夫教子,岂是如你这般牙尖嘴利,肆意张扬。我虽不似你那般活泼机灵,可我守着女子本分,这便是我的处世之道。你莫要以为自己聪慧过人,这世间诸事复杂,人心难测,有时锋芒太露并非好事。”
武柔听了,不认同道:“大姐这般说辞,不过是为自己的怯懦找借口罢了。我若是大姐这般年纪,定要将姐夫牢牢拴在身边,让他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人。”
武顺轻轻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太天真,男子的心思哪是那般容易捉摸,况且二妹已入了县子府,这府中的规矩礼教,又岂是能随意违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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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太极殿,孙伏伽正向皇帝汇报着龙门一行查案的结果。“陛下,微臣率人于龙门查案,不敢有丝毫懈怠。在勘验薛怀昱卧室之时,对其间所有细微之处皆进行了反复勘查,然均未发现任何可疑之点。微臣又经多方搜集口供,综合研判之下,判定其乃是兴奋至极而死。今特向陛下如实回禀。”
李世民颇感诧异,皱眉沉思良久开口道:“桃源庄那四人之死如何了?可与薛怀昱之死有所关联?”
孙伏伽回道:“此四人乃薛怀昱所遣,其目的是为追杀秦县子所派接回柳小姐的二人。然柳小姐契约已然到期,薛家此举着实无据。秦县子之家臣与奴仆已向本官证实,其于逃往长安途中系出于自卫杀人,微臣经核查后予以认定,此二人并无过错。此前避而不归县衙,乃是秦县子因担忧其遭受刑讯逼供,故而让其先行暂避。待事态稍缓,其便主动前来向本官如实交待事情经过。微臣虽觉有所不妥,然也是有情可原。”
李世民有点气笑了,感情这小子一点错没有,人家全灭了,这可真是活见了鬼,语气加重了些问道:“那四人之死总会有凶手吧?”
孙伏伽回道:“经对四人伤口仔细查验,可判定凶器为一种短刺,从伤口喷血状况推断,乃是近距离背后刺入所致。微臣由此断定,此案极有可能系熟人所为,于桃源庄路上灭口诬陷秦县子复仇,只是秦县子很是小心,全身并无丝毫血迹,武器也与凶器有所不同。此外,在回长安途中十里之地,搜寻到了四件被换下且染血的衣物,料想应是行凶之人作案后换下并埋藏于此。综合多方线索进行分析,足以证明此案也与秦县子并无关系。微臣已从守门军士处获取五名嫌疑人的大致画像,现已张榜公示,全力缉拿。”
李世民眨着大眼睛,非常疑惑的看了眼房玄龄,这个臭小子如何做到的,你知道不知道,朕就算不想治他的罪,但是想知道做到的过程。叹了口气道:“辛苦爱卿了,暂且退下吧。”
长孙无忌开口道:“陛下,秦浩乃是陛下亲封的县子,如今连续遭受刺杀与诬陷,微臣建议加强城中巡查强度,自陛下登基以来,已许久未发生此类恶性案件了。若不捉拿住凶手,恐城中官员百姓心中不安。”
房玄龄疑惑的扭头看着因徒弟一句话便失了公主儿媳的长孙无忌,心中有些诧异,这是转了性了,还维护起徒弟来了。但见情形有利,也顺势说道:“陛下,凶手既回长安城中,便必有落脚之地,即便再是隐密,也终会露出蛛丝马迹来,臣也建议加强搜查力度,此案如不告破,恐人心惶惶。”
李世民想了想开口道:“着大理寺全权负责此案,百骑司派人搜查要犯,定要深挖出背后之人,辅机从旁协助。”
郑善果出列道:“陛下,臣建议悬赏举报者,这样必能让凶犯露出马脚来。”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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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刚过,东宫中李承乾已是坐立不安,隐隐感觉此事怕是与自己有所牵连,可自己明明已经隐忍未发了,难道是四弟做下的局,让自己受父皇猜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赵节突然开口道:“殿下,上次纥干承基便有意劝殿下动手,不会是他私自行动了吧?”
李承乾立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惶之色,“若真是纥干承基那厮私自行动,可如何是好?孤此前虽有过些许念头,却从未真正应允,他这般莽撞行事,岂不是要将孤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承乾在殿中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慌乱,双手也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赵节,你即刻带人去他宅子查探一番,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若真是纥干承基所为,务必要让他想办法补救,绝不能让此事牵连到孤的身上。”
赵节点头称是,却又面露难色:“殿下,纥干承基刺客出身,心性不定,若他真已闯下大祸,恐怕未必肯听我等劝告,且如今朝堂之上对此案已是极为关注,稍有不慎,恐会引火烧身。不如?”
李承乾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孤又何尝不知,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去探他的口风,若真如此,立刻将所派之人处置干净,留下线索,转移朝廷视线。此人孤还有他用,暂且留他一条性命。”说罢匆匆去找长孙无忌商议对策了。
纥干承基刚从安置手下之地回到宅子,便撞见赵节带人来到自己家中,顿感不妙,一番交涉之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真被搜查出来,不仅自己保不了命,太子就得先让自己归西。咬了咬牙道:“还请开化郡公回禀太子殿下,若真是手下人私自行动,我必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傍晚时分,在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查之中,终于在永和坊中一处小院搜到四具尸体,在守门军士的辨认之下,算是认定了四名杀手的身份,皆是服毒身亡,像是畏罪自尽。
孙伏伽当即将王玄策调来询问,查询到此院乃是先前已被羁押的法雅和尚的别院,如今正关押在大理寺的狱中。
“长孙大人,军士当时口供是说进城的共有五人,如今漏掉一人,也有可能是杀人灭口,下官觉得要继续深挖死者的身份。”
长孙无忌开口道:“或许是那人与四人恰巧一同进城,让军士误以为是一行五人,不排除这种可能。身份可以继续追查,另外那柳氏之死也应结案了,辛县令若无大的过错也恢复办公吧,听闻万年县衙已堆积了不少公事未办了。”
孙伏伽犹豫道:“辛县令过错亦是不小,是否恢复还需陛下定夺。”
郑善果打圆场道:“如今查到了杀手,总算是喜事一件,待那法雅和尚缉拿到案,一询便知。”
回府途中,长孙无忌在马车上叹了口气,心中对太子深深的失望,堂堂一国储君,居然会如此心胸狭窄,这事如今算是遮掩了过去,若真被陛下知晓真情,唉。
看着马车外经过的桃源书店的牌匾,想想如今的局面,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长孙无忌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