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刀刃斩断垂落的藤蔓时,暗绿色的汁液喷溅在朽木门框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汁液落地腾起腐叶味的青烟,烟中浮现出村民死前抓挠树皮的残影。吉巫的蜡染裙摆扫过门槛,裙褶间突然钻出蜈蚣状的蛊虫,虫足刚触及地面便抽搐着蜷缩成团——腐土深处传来根系蠕动的闷响。
吴刚的铁拳砸向院中古井,井沿青苔炸裂处露出缠绕辘轳的猩红藤须。藤须突然收缩,拽出半具肿胀的尸身,尸体的喉管处绽开喇叭状的花苞,花蕊中喷出混着骨屑的孢子雾。机械巨汉的齿轮发出碾碎坚果般的滞涩声,蒸汽炉排气孔钻出几缕带荧光的菌丝。
“是尸藤!”吉巫的骨针扎入自己掌心,黑血滴入井口,井水突然沸腾如活物。水面浮起数十颗眼球状的果实,果皮裂开时射出的棘刺将三人逼退至墙角。修隐的刀背拍碎飞来的棘刺,碎末却在半空凝成带倒钩的藤镖,回旋着割破他的袖管。
正屋梁柱突然扭曲成麻花状,椽木缝隙伸出藤蔓编织的人手。手掌拍击地面的瞬间,地砖缝隙钻出蛇形藤枝,缠住吴刚的脚踝将他拖向腐殖质堆积的里屋。机械巨汉的蒸汽炉爆发轰鸣,灼热气流烧断藤枝,断裂处却喷出腐蚀齿轮的酸液。
吉巫的龟甲碎片掷向藤掌,甲壳吸附在藤蔓表面,裂缝中钻出的蛊虫开始啃食木质纤维。啃噬声中,屋顶突然坍塌,坠落的瓦片间缠着村民的干尸——尸身胸腔内盛开的藤花正喷射出萤火虫般的孢子群。修隐凌空旋身,刀刃搅动气流形成屏障,孢子触及刀风即炸成磷火,点燃了屋檐垂落的藤帘。
火焰惊醒了深埋地底的藤母。整个村落的地面如波浪起伏,板结的腐殖质裂开巨口,涌出由万千藤须绞成的蟒身。蟒首是朵盛放的尸花,花瓣由村民的脸皮拼合而成,花蕊处垂挂着黏液包裹的婴尸。吴刚的蒸汽铁拳轰向花蕊,击中的瞬间却被黏液裹住拳头,铸铁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
吉巫的蜡染裙摆突然硬化成盾状,挡住花蕊喷射的酸雨。她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向龟甲残片,甲壳表面浮现出克制木魇的雷纹。修隐趁机跃上藤蟒脊背,刀刃刺入藤节缝隙的刹那,刀身突然被木质纤维包裹,生长出带刺的藤蔓反缠他的手腕。
藤母根系在此刻彻底显现。村口古槐的树干裂开,露出内层血管状的输导组织,每根“血管”中都流淌着萤绿色的树液。吴刚扯断被腐蚀的铁拳,将蒸汽炉残存能量灌注左腿,机械巨汉如战车般撞向古槐。树干迸裂时喷出的树液在空中凝成带毒箭矢,穿透他的肩胛骨钉入地面。
修隐的手腕已被藤蔓勒出白骨。他反手将刀刃刺入自己肋下,剧痛激发的血气震碎木质束缚,带血的刀锋顺势劈开藤蟒脊柱。吉巫的雷纹龟甲在此刻爆出青光,沿着藤蔓传导的电流让整条藤蟒抽搐着显露出核心——藏于古槐根部的翡翠色树心。
树心表面布满搏动的脉管,脉管内流动的不是汁液,而是浓缩的村民魂魄。吉巫的蛊虫群扑向树心,却在触及脉管的瞬间被吸成干壳。吴刚用残躯撞开最后一道藤墙,胸腔裸露的齿轮卡住树心脉管,蒸汽炉过载引发的爆炸将翡翠树心震出裂纹。
修隐的刀刃刺入裂纹的瞬间,树心内传出千百个魂魄的尖啸。刀身吸收的怨气凝成黑焰,将翡翠脉管烧成焦炭。藤母根系剧烈痉挛,缠住三人脚踝试图同归于尽。吉巫撕下燃烧的裙摆,将最后几只蛊虫投入火焰,虫尸爆开的毒烟腐蚀了最后几根主根。
黎明时分,三人躺在藤母坍塌的残骸间。修隐的刀刃已崩成锯齿状,吴刚的左腿关节裸露着断裂的齿轮,吉巫的蜡染残裙勉强蔽体。村口的古槐仅剩半截焦黑的树桩,但地底隐约传来的根系蠕动声提示着——某条深埋的侧根仍在腐殖质中缓慢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