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刀刃劈开垂挂的藤帘时,腐叶的汁液在刀身凝成溃烂的纹路。密林深处的雾气裹着尸臭,每片树叶背面都附着蛆虫般的孢子,随着呼吸的起伏缓缓膨胀。吉巫的残衣扫过树根,布料擦过苔藓的瞬间,苔衣下突然翻出数百只复眼,瞳孔齐转盯向三人。吴刚的机械残躯碾碎一截枯枝,断裂处喷出的却不是木屑,而是粘稠的脑浆状树髓,髓液落地即凝成带齿的捕兽夹。
林间传来骨骼摩擦树干的窸窣声。一具缠满藤蔓的兽尸从树冠坠下,腐烂的腹腔内挤满蛇形根须。根须突然暴长,末端开裂的花苞中射出骨刺。吉巫的骨针扎入兽尸眼窝,针尖挑起的髓液在空中凝成扭曲的猎户残影。修隐旋身斩断根须,断口处喷出的树髓却凝成带倒钩的荆棘锁链,缠住他的脚踝往腐殖层深处拖拽。
吴刚的铁拳砸向兽尸头颅。颅骨爆裂的瞬间,飞溅的骨片中钻出藤蔓状的真菌丝。菌丝攀上机械关节,吸盘分泌的酸液蚀穿齿轮防护层。机械巨汉的胸腔蒸汽炉发出窒息的闷响,排气管喷出的不再是蒸汽,而是混着锈渣的脓血。修隐的刀刃刺入腐殖层,刀身插入的裂缝中突然伸出骷髅手掌,指骨间缠绕的根须如绞索般勒住他的咽喉。
密林在此刻活化。树干表面浮现出挣扎的人脸轮廓,树皮皲裂处渗出混着碎骨的树胶。吉巫的残袖卷住修隐腰身,蜡染布料浸透树胶后硬化如铁,她借力将人拽离裂缝的刹那,地底轰然升起由树根绞合的巨像。像体胸腔内嵌着半具腐化的山神雕像,雕像的右眼转动时,林间所有藤蔓齐射毒刺。
吴刚用残躯挡住毒刺暴雨。铸铁表面被刺穿的孔洞中钻出菌丝,菌丝在齿轮间结成神经状的网络。机械巨汉的左腿突然反向扭曲,失控的关节将他摔向树根巨像。修隐踩着倒伏的树干跃起,刀刃劈开雕像左眼,飞溅的石屑中却钻出带翼的毒蛾群,鳞粉在空气中凝成致幻的雾瘴。
吉巫撕下残衣布条,血绘的驱虫符咒在雾瘴中燃起幽蓝火焰。蛾群触及火光的瞬间,腹部爆开脓液,液滴落地即生长出食肉真菌。吴刚的机械臂卡入巨像关节缝隙,过载的蒸汽炉将齿轮烧成赤红,金属与木质的摩擦中,巨像的右臂轰然断裂。
断臂砸入腐殖层,溅起的树髓在空中凝成带刃的飞镰。修隐的黑袍被割出数十道裂口,皮肉翻卷处钻入孢子,皮下立刻隆起蠕动的菌包。吉巫的骨针挑破菌包,挤出的脓血中游动着半透明的线虫。她将虫尸碾碎涂在刀刃,淬毒的刀锋再次劈向巨像时,木质表面竟如活肉般渗出脓液。
巨像胸腔内的山神雕像突然张口。喉管内射出的不是声波,而是压缩的腐木碎块。碎块触及空气即膨胀成带刺的木球,球体裂开时释放出寄生蜂群。吴刚的机械腿被蜂群覆盖,虫颚啃噬金属的声响中,他撕下左臂护甲掷向雕像口腔。燃烧的金属块卡住喉管的刹那,修隐的毒刃刺入雕像眉心。
刀刃触及的木质突然纤维化,刀身如陷入沼泽般被吞噬至刀柄。吉巫的蛊虫残部从袖口钻出,虫群顺着刀柄爬入雕像颅内,啃噬声与木质呻吟混成诡异的交响。巨像在此刻彻底癫狂,剩余的肢体胡乱拍击地面,震出深埋地底的兽骨阵。骨阵中央升起藤蔓王座,座上骸骨的下半身已与树根融合,干枯的指骨间握着一枚镶嵌人牙的骨铃。
骨铃轻摇,林间所有腐尸同时睁眼。尸身的关节处钻出花茎,顶端的花苞裂开成七瓣口器。吴刚的机械残躯被藤蔓拽向王座,齿轮间滋生的菌丝突然暴长,将他与地面骨阵黏结成一体。修隐的刀刃终于从巨像颅内拔出,刀身裹满蠕动的根须,须尖如毒蛇般昂首欲噬。
吉巫的残衣在此刻彻底碎裂。她将骨针插入自己脊椎,黑血顺着针尾流成降咒图腾。地面骨阵突然翻转,兽骨刺入王座基座,骸骨铃者被迫仰头,露出咽喉处的树瘤核心。修隐踩着飞溅的骨片跃起,腐化的刀刃刺入树瘤的瞬间,整片密林发出垂死的震颤。
树瘤内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浓缩的怨念。修隐的瞳孔被怨气侵蚀的刹那,刀身浮现出山民献祭活人滋养山林的记忆。吉巫的降咒图腾在此刻生效,骨阵中的兽牙倒飞而起,将铃者骸骨钉死在王座。吴刚的机械残躯突然挣脱菌丝,燃烧最后的蒸汽动力撞向树瘤。
爆炸的冲击波将三人掀飞。修隐坠入积满腐叶的泥潭,刀刃残留的树瘤碎片在掌心钻出根须。吉巫的脊椎骨针断裂,半身陷入食肉真菌丛中。吴刚的机械残躯散落在骨阵边缘,齿轮间卡住的藤蔓仍在抽搐。王座坍塌处,未被消灭的树根正缓缓缩回地底——更深处的岩层中,某颗包裹着古战场尸骸的树种正在萌发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