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指尖抚过新生槐树的嫩芽,叶脉间流动的灵泉辉光忽然凝成霜纹——这是净化的土地在示警。吴刚蹲在溪畔浣洗绷带,水面倒影却诡异地保持着机械残躯的形态,新生血肉与虚幻倒影的间隙里,隐约浮动着咒骨冰陵的残雪。吉巫的蜡染裙摆扫过卵石,裙角银铃无风自响,铃声荡开处,三日前刚抽穗的野稻突然倒伏,稻穗间渗出藤魇墟村独有的青黑胎血。
谷底腾起的雾瘴凝成巫祝残影。这虚影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接近实体:左眼是修隐的琥珀瞳孔倒影,右手指甲残留着吴刚的机械锈斑,胸腔内跳动的半颗心脏表面,赫然烙着吉巫的本命蛊纹。虚影掠过之处,灵泉冲刷出的玉石突然暴长尖刺,刺尖分泌的黏液竟将晨露腐蚀成溟沼咒庭的腐水。
“他在借地脉重生。”修隐的瞳孔突然渗出星髓溯渊的星砂,砂粒在掌心凝成苗疆古刀。刀锋劈开雾瘴的刹那,谷底突然裂开渊薮祀林的年轮纹路,纹路中央浮出被净化的祀灵残躯——那鹿角人面的山灵此刻双目赤红,鹿角间缠绕着巫祝虚影的神经脉络。
吴刚的新生手掌突然插入自己胸腔。指尖触及的血肉深处,扯出半枚未被灵泉净化的青铜卦锁——锁芯内封存着巫祝在慧烬谜廊刻下的最后谶语。卦锁坠地时,整条碧涧突然倒流,水花在空中凝成终墟镜骸的棱镜,镜面折射出三人最恐惧的未来:修隐的瞳孔重新裂变黑洞,吉巫的裙摆爬满冰晶蜈蚣,吴刚的血肉再度被机械吞噬。
吉巫的银簪突然刺入倒流的水幕。簪尖触及的虚空泛起腑狱脉轮的涟漪,涟漪中浮出被遗忘的真实画面——巫祝剥离修隐右眼时,吴刚的铁匠锤曾砸偏三寸;冰晶蜈蚣钻入她脊椎时,修隐的黑洞吞噬了最关键的咒文。记忆重组成新的谶言,谷中新生槐树突然集体枯萎,树干渗出灵源圣泉的净化之力,将终墟棱镜冲散成带毒的萤火。
巫祝虚影在此刻实体化。他的右掌插入祀灵残躯,扯出地脉灵髓凝成长戟,戟尖挑着雷殛古刹的灾劫雷云。修隐的古刀迎击时,刀身突然浮现骨墟脉殿的甲骨,甲骨缝隙渗出星砂,砂粒竟在雷云中蚀出苗疆的月轮图腾。吴刚的卦锁突然熔化成银,新生血肉间浮出藤魇墟村的槐花印记,他徒手抓住长戟锋刃,鲜血滴落处,雷云中钻出数百条未被污染的玉骨蛇。
碧涧两侧岩壁突然渗出瘴母胎宫的胎膜。吉巫的蜡染裙摆在此刻完全展开,刺绣的玉骨蛇活化后暴涨三丈,蛇身缠住巫祝实体化的右腿,鳞片间浮出灵源圣泉的净化铭文。巫祝的长戟突然软化,化作溟沼咒庭的腐水触手,触须末梢裂开的口器中,喷出修隐前世被剥离右眼时的惨叫音波。
修隐的瞳孔突然流出血泪。泪滴触及音波的刹那,谷底浮现星髓溯渊的星砂长河,河水中沉浮的所有绝望记忆突然逆流——巫祝剥离修隐右眼的画面里,多出一双吴刚及时推开咒鼎的手;吉巫被蜈蚣贯穿的瞬间,修隐的黑洞多吞噬了半句致命咒文。真实的记忆重组成箭矢,箭尖正是吴刚体内最后一块青铜卦锁熔炼的银芯。
巫祝的实体在此刻崩塌。他的左眼坠入碧涧化作黑礁,右臂沉入泉底生出诅咒藻,唯有胸腔内的半颗心脏仍在跳动。吉巫的玉骨蛇突然钻入那颗心脏,蛇身表面浮出苗疆最古老的净灵纹——这是她在灵源圣泉觉醒的祭司之力。修隐的古刀刺入心脏裂口,刀刃吸收的诅咒在此刻转化为滋养土地的养料,吴刚则用新生血肉接住坠落的巫祝残魂,将其封入自己重生的机械疤痕。
碧涧恢复流淌时,两岸枯萎的槐树重获新生。修隐的瞳孔不再渗血,眸中星砂凝成守护地脉的印记;吉巫的裙摆银铃脱落,化作溪畔永驻的净灵风铃;吴刚疤痕处开出的冰莲,终与血肉完全相融。谷底最深处,未被净化的巫祝残魂在吴刚体内低语,却成了维持地脉平衡的必要阴影——正如新生槐树的根系需要腐殖滋养。
三人离开时,碧涧上空掠过形似祀灵的苍鹰。鹰羽抖落的露珠里,隐约可见未被篡改的来世画面:修隐的刀悬在苗疆祠堂作为祭器,吉巫的蜡染技艺养育着山间村落,吴刚的铁匠铺传出锻造银饰的清音。而在现世的碧涧深处,那枚封存着巫祝残魂的冰莲,正随着吴刚的心跳缓慢生长——这次,它将成为守护而非灾劫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