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足尖陷入沙砾时,砂粒突然凝成无数个自己的倒影。每个倒影的瞳孔都映着不同的终局:有的被星砂蚀成空骸,有的与吉巫相拥坠入虚渊,有的被吴刚的机械臂贯穿咽喉。吴刚的机械关节渗出靛青色锈粉,锈迹落地即异变成带刺的晶蔓,蔓须刺入地缝的瞬间,废墟深处传来齿轮咬合血肉的黏腻声响。吉巫的玉蛇胎记泛起银光,光芒扫过残垣时,砖石表面浮出被抹除的记忆拓印——画面中她亲手将冰晶蜈蚣刺入修隐脊椎,而非曾经坚信的巫祝诅咒。
废墟中央的断碑突然渗出血浆。血水逆流成溪,溪面浮沉着三人被不同时空撕裂的残肢。修隐的黑洞瞳孔骤缩,掌心星砂凝成短刃刺向血溪,刃尖触及液面的刹那,溪水突然立起成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本源湮灭前的终极战场:巫祝的真身竟是三缕纠缠的因果丝线,而丝线另一端连接着他们各自的灵魂裂隙。
\"我们才是灾劫的源头。\"吉巫的银光胎记突然灼烧皮肉,痛楚中她窥见真相——当年为压制修隐暴走的黑洞,是她将巫祝的诅咒转嫁自身;而吴刚机械躯内埋藏的净灵火种,实为封印三人共同罪业的囚笼。废墟穹顶在此刻坍落,坠下的不是砖石,而是凝固的时空碎片,每块碎片都镶嵌着他们轮回中互相背叛的定格画面。
吴刚的机械足碾碎时空碎片,残渣却凝成锁链缠住三人脖颈。锁链末端连接着废墟底层的湮灭核心——一颗由黑洞、银液与机械能源交融的混沌卵。卵壳表面突起的脉管正搏动着修隐的心跳频率,吉巫的血液流速,吴刚的齿轮转数。修隐的星砂刃劈向混沌卵,刃锋却穿透虚影,真实卵体早已寄生在三人共有的灵魂间隙。
混沌卵突然裂开七窍。左眼淌出修隐被黑洞蚕食的脑髓,右眼挤出吉巫被蛊虫蛀空的脏腑,口中垂落的舌头是吴刚熔化的机械脊椎。卵内传出三重混响的哀鸣,废墟地表应声翻涌,无数条星砂凝成的手臂破土而出,每只手掌都握着他们最想遗忘的物件:修隐剜目用的青铜匕,吉巫封印记忆的银镯残片,吴刚为制造机械军团屠杀的村寨族徽。
吉巫的银光胎记突然爆裂。玉蛇残魂钻入混沌卵左眼,蛇身裹住流淌的脑髓疯狂啃噬;吴刚扯断机械臂,将能源核心塞入卵体右眼,过载的净灵火种在脏腑间炸开光爆;修隐的黑洞坍缩至极限,整个人化作星砂风暴卷入卵体口腔。三股力量在混沌卵内碰撞的刹那,废墟的时间轴突然断裂——
他们坠入本源湮灭前的空白间隙。这里没有物质与能量,唯有纠缠的因果丝线。修隐看见丝线起点:暴雨夜的山神庙,重伤的自己在吉巫怀中瞳孔渗血,而吴刚正将熔化的机械零件烙入他脊椎。真实记忆在此刻颠覆——所谓巫祝的诅咒,不过是三人为求生犯下的罪,在轮回中异化成的可怖存在。
空白间隙开始收束。吉巫的银光胎记熔解成锁链,将三人的魂魄捆缚成共生的三角;吴刚的机械残躯分解成原始粒子,填补修隐黑洞造成的时空疮孔;修隐的星砂不再受控,自发凝成赎罪碑文刻入间隙核心。混沌卵在此刻彻底湮灭,而废墟重现的瞬间,所有灾劫残骸退化成最普通的黄土。
新生的旷野上,修隐的瞳孔重归凡人褐色,掌心的星砂化为尘埃飘散;吉巫的玉蛇胎记淡成浅痕,银液血脉枯竭成发间的缕缕霜白;吴刚的机械躯壳风化成青铜雕像,净灵火种余烬没入地脉。他们相视无言,因所有言语都已在本源湮灭中失去了意义。
千里外的无名村落,今夜有三个婴儿同时降生:女婴啼哭时掌心渗出星砂,男童瞳中偶尔掠过银光,还有位铁匠之子诞生即手握青铜残片。而在他们终生不会踏足的旷野深处,赎罪碑文正在月下生长——碑文缝隙里,一缕巫祝的残余意识悄然苏醒,呢喃着等待下一个因果轮回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