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紧闭了许久的房门被打开,溪亭陟抬眼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李杳。
楼里吵吵嚷嚷,过往皆是人影人声。
隔着一道门槛,两人两两相望,过了许久,溪亭陟才看着李杳脖子上的痕迹。
一小道微小的像是被指甲刮出来的痕迹。
溪亭陟盯着那道痕迹,道:
“你受伤了。”
李杳看着溪亭陟,脖子上细小的伤口当着溪亭陟的面一点点消失,不过片刻,雪白的脖颈便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
“他身子骨不好,即便有温阳玉养着,也难以适应八方城的寒冷。”
“川州气候适宜,最适合他养病。”
捉妖大比过后,人妖再起冲突,北边的结界会被攻破,位于北边的八方城就算不会陷入战乱,定然也混乱不止。
溪亭陟是堕妖,若想平安护着两个孩子长大,就只能远离人族与妖族的大战。
川州潮湿温热,山密林茂,且地处偏僻,最适合树妖生存。
在山林里,就算有捉妖师发现了溪亭陟的身份,想来也奈何不了他。
只要溪亭陟没事,两个孩子就会被养得很好。
李杳看向溪亭陟,半抬眼皮子。
“朱衍不在山上,无人教导溪亭安,到了川州,你且自行为他寻找夫子。”
说完李杳便化作一阵烟雾消散在溪亭陟面前。
直到她彻底消散过后,一道声音传音入耳,在溪亭陟的脑子里响起。
“话我只说一遍,若是下次再在八方城里看见你,我会废了你的妖骨。”
溪亭陟眼神微动,他不是蠢人,知道李杳是要把他支开。
还是把他支到地处偏僻的川州。
溪亭陟在想,若只是想他离她远一些,又何必给他指定地点。
让他去川州,倒像是日后要去川州寻他和孩子一样。
*
半个月后,虞山之上。
穿着白衣的不速之客推开了竹屋前的院门,朝着竹屋门前走去,他刚要走到门前,竹门便被一阵灵力从里面吸开。
掌门一顿,看着竹屋里坐着的李杳,顿时摸着自己为了增长威严而特意变出来的长胡子,慢声道: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李杳坐在桌子前,抬起眼皮子看向掌门。
“掌门师伯有话不妨直说。”
掌门一顿,也懒得在这个没礼貌的师侄面前装了。
他走到李杳对面坐下,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倒了一杯茶。
“小杳儿,咱明人不说暗话,趁你师父不在,咱俩唠唠心里话。”
李杳手里拿着罗刹刀,不紧不慢重新缠着罗刹刀上的绷带。
“师伯,你若是没有正事,就请下山吧,想来门内有许多事都等着师伯处理。”
“……我有事。”
掌门喝了一口茶水,两只手放在膝盖,正襟危坐地看着李杳。
“师伯呢,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知道你不想参加捉妖师大比,所以安排的弟子名单里也没有你。”
李杳搭起一只眼皮子,斜睨了他一眼。
名单为何没她,一是因为李杳没有主动参加,二是因为若是她参加了,九幽台拿了第一,会有人说九幽台胜之不武。
虽然各个宗门都想拿到第一,但是派一个化神期的捉妖师参加这种锻炼小辈的大比,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心知肚明的李杳没有拆穿她这位虚伪与实意各自掺半的师伯,反而道:
“现在师伯后悔了?”
有一点。
但是再后悔,他也要脸,不可能让李杳半途参加大比的。
掌门道:“你的师弟师妹以及师侄们,虽然有些不成器,但是也能勉强拿个第一回来。”
“师伯来寻你呢,不是让你参加比赛,是为了让你替戒律堂的弟子去巡城。”
戒律堂的弟子一向都是门内实力上乘的弟子,寻常的小比赛用不着戒律堂的人上场,现在戒律堂的人空了,被派去做什么了不言而喻。
李杳一点一点替罗刹刀缠着绷带,心想她这师伯一如既往的要面子,宁愿把戒律堂的弟子派出去参加大比,也不愿意把蝉联了许多年的第一让出去。
“师伯要我如何巡城?”
李杳的语气懒散,看着掌门道:
“若是有作奸犯科之人,我应当如何?”
李杳原本黑色的眸子变得清浅,瞳孔的颜色已经接近于琥珀。
“师伯应当知道我修无情道,若是我一不小心错杀了人,一群乌合之众指着我骂,我又当如何?”
“……啧,跟你那大师兄一个德性。”
“拿去拿去,拿着我这块令牌,九幽台的弟子任由你调遣。”
掌门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青玉令牌拍在桌子上。
“小杳儿,你修无情道,最近城里又不太平,一些十恶不赦的人,你杀便杀了,无辜的百姓别碰。”
“——一些小偷小摸的人也别管,这种人自有城主府的人会管,你要是瞧见了就睁一眼闭一只眼,这种人罪不至死。”
“最重要是宗门弟子的安全,别管是我们宗门的弟子,还是其他宗门的弟子,每次大比的,总有一些心术不正的弟子会给同门弟子使绊子。”
“若是轻伤还好说,最担心的是把人废了。现在捉妖师本就人才凋零,天才寥寥可数,同道之人若是再不共勉,只怕等我们百年之后,捉妖师已无人能撑起人族重担。”
掌门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李杳。
“谋害捉妖师这种事,城主府的人管不了,只能靠你了。”
李杳看着桌子上的青玉令牌,把缠好的罗刹刀放在桌子上。
刀柄与桌子相撞,发出一声重响。
她挑起眼皮子看向掌门,慢慢道:
“师伯放心,若是遇上这种人,我会一寸一寸捏断他的骨头。”
说起来,上一次被她捏断骨头的还是杨润之。
被她废了一条胳膊,现在那条胳膊又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