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帝无澜绝不可能让李杳去跟端长老打一架,一个是化神期的捉妖师,一个是一宗长老,哪个受伤了他都心疼。
他只能让李杳赶紧走,他今天就全当没有跟李杳提起过这件事。
端长老那边,他日后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行。
李杳抬脚刚要迈出房门,身后的帝无澜便补充道:
“你日后若是缺什么药材便来找我,我想法子给你找,少跟着你师父学那强盗的作风。”
一言不合就强取,没有一点道理可言。
李杳步子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朝着门外走去。
帝锦看了一眼李杳,抬脚便要跟上。
帝无澜看着他,忙声道:
“你又做什么去?”
“如厕。”
帝锦懒洋洋道。
片刻钟后,李杳停下,转头瞥了一眼跟上来的帝锦。
“怎么?需要我带你去找厕所?”
帝锦笑得眼睛弯弯的,偏着头看着她。
“师姐,我上次去虞山寻你,你猜我见到了谁。”
李杳收回视线,抬脚朝前面走。
“别跟着我。”
帝锦权当没有听见李杳这话,他依旧跟在李杳身边,慢慢道:
“我看见了溪亭陟。”
“师姐,你可知道溪亭陟的凡人娘子唤何名字。”
李杳脚步一顿。
跟在她身后的帝锦慢慢道:
“你说巧不巧,他那凡人娘子也叫李杳,木子李,杳无音讯的杳。”
帝锦话音刚落,脖子上一紧,耳边一阵风声穿过,不过片刻,帝锦就被李杳怼进了深巷子。
深幽的巷子里少有阳光射进来,墙壁上沁着经年累月的水珠,水珠浸透帝锦的衣裳,让他背后生出了一阵寒意。
李杳掐着他的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捏断他的脖颈骨。
“师弟,师伯没有和你说过,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么。”
肺腑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帝锦忍着咳嗽的冲动,抬眼看着李杳,勉强扯起嘴角。
“我知道师姐修无情道,也知道无情道渡劫必然会杀了自己最爱的人证道。”
“我很好奇,为何现在溪亭陟还活着。”
因为她最爱的不是他,是她自己。
她杀了自己证道。
用自己的命换一个能救全城百姓的捉妖师活着。
李杳手里的力道收紧,凡人脆弱的骨头被血肉挤压,发出一声脆响。
帝锦觉得自己的骨头要碎了,五脏六腑因为极度缺少空气而剧烈疼痛,脸上也因为不能呼吸而言涨红。
帝锦一直盯着李杳半垂着的眼睛,看着那清浅的水潭里闪着寒光。
她真想杀了他。
疯了,她疯了!
她难道不知道他爹是她师伯么!
帝锦在力气卸去之后才开始挣扎,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最后,他只能不甘心的软下身子,被李杳软塌塌的扔在地上。
奉锦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便是女子朝着巷子外走去的背影。
街道上人来人往,深冬的暖阳映着小贩的叫卖声,没人知道穿着金丝牡丹衣裳的少年倒在深巷里。
*
“师叔!你回来了!”
李杳端着药碗进屋的时候,金宝连忙从榻上爬下来,小跑着到李杳面前。
“我昨日教你的字,今日可都记会了?”
李杳朝着榻上另外一个懵懂的三岁团子走去,金宝小跑着跟在她身边,仰头看着她道:
“会了会了,我读给师叔听。”
榻上的小银宝盘着腿坐在榻上,一双不圆不扁的眼睛看着李杳,眼珠似刚洗过的黑葡萄,又黑又亮。
他愣愣地看着李杳,直到李杳走到榻边了,他才垂眼看着一旁的金宝。
半晌后,他双手撑在榻上的小桌上,扶着小桌子站起身,站稳后,他一步一踉跄地朝着榻里面走去。
走到榻的角落里,他缓缓顺着墙角蹲下,脸对着墙角,背对着李杳和金宝,像一朵悄然生长在角落里的蘑菇。
“小蘑菇”耷拉着脑袋,只留给李杳一个圆圆的后脑勺和一只形状都透露着可爱的耳朵。
李杳把药碗放在桌上,看着角落里小小的“一团”。
站在李杳旁边的金宝看了看李杳,又看了看窝在角落里的小孩,忽然懂了什么。
他动作利索地爬上榻,凑到“小蘑菇”身边,刚要开口,“小蘑菇”就往旁边小小的挪了一步。
金宝见状,连忙又跟上。
他一跟上,“小蘑菇”便又要挪。
金宝这回学聪明了,他伸出胳膊,抱住小蘑菇的胳膊。
“弟弟,你生病了,要喝药。”
“小蘑菇”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张开嘴,露出两排小牙齿,朝着金宝的胳膊咬去。
一直站在榻边的李杳立马察觉了小银宝的动作,下一瞬间,白色的灵力将“小蘑菇”包裹起来,托着他朝着李杳飞去。
“小蘑菇”飞到李杳跟前,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李杳。
李杳抬起手,将乖软的白团子抱进怀里。
她抬起桌上的药碗,递到白团子嘴边。
白团子看着药碗,扭头就躲,用侧脸面对着药碗。
李杳端着药碗的手一僵。
她素来少与人交流,对三岁的孩子更是知之甚少。
金宝胆子虽然小,但是乖巧能说,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会说出来。
但是小银宝却不一样。
作为魂体生活了太久,记忆比不上常人,更不善言语。
他的许多行为都是避着李杳的。
李杳坐在榻上,让小银宝坐在她腿上,她把药碗放在榻上的小桌上,片刻后,一只兔子花灯出现在李杳手上。
“椿生,看看这个。”
银宝不想回头,扭着头也扭着身子,想要从李杳怀里挣扎出来。
“是兔子灯!”
金宝看着李杳手里的灯,惊喜的叫道。
“是我给弟弟买的兔子灯!”
他仰头看着李杳。
“师叔,这灯怎么在你这儿?”
他明明记得他交给阿爹了来着。
许是被金宝的声音吓到,小团子的身子僵了一下,他回头看着李杳,看见了李杳手里的兔子灯。
小团子紧绷着的身子缓缓软了下来,他看着李杳手里的兔子灯,坐在李杳怀里不说话。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兔子灯,既没有伸手去碰,也没有说要。
就像他看着曲谙给他带来的小风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