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漆木?”
朱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台阶上磨刀的李杳。
“那兔崽子岂不是肿成小猪头了?”
朱衍想了想,多半还是红烧猪头,又红又肿。
李杳看着罗刹刀,“漆木可是与赤血树同宗同源?”
“为何这么问?”
“那些漆树,是许亚派人去砍的。金宝只不过是捡到了遗落的树枝。”
“金宝?”
朱衍顿时跑偏了,“你唤他金宝?”
李杳斜眼看他,“有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听着俗气,这名儿谁取的?”
不怪朱衍猜不出,只是溪亭陟和李杳都是雪中玉兰傲雪凌霜一样的人,实在不像是会取这名的人。
李杳冷眼道:“我取的。”
朱衍:“…………”
“俗气,但别致。”
朱衍找补道,“仔细品品,这名还挺招人爱的。”
李杳磨刀的声音小了一些。
“许亚砍漆木,可是因为漆木与赤血树之间有何联系?”
“为何这么猜?”朱衍随口道,“也可能她是想给自己打一副棺材才去砍的呢,所有的棺材可都是要用漆的,她……”
朱衍一顿,随即坐直了身子。
“她预料到要死人了。”
李杳一顿,缓缓抬眼,恰好对上了朱衍看过来的视线。
“寻常人,她可不会这么费心费力地造棺材。”朱衍看着李杳道,“你说死的那个人会是谁?”
李杳不答,朱衍替她回答道:“不是你,就是她自己。”
“三百年前,我与许凌青在月牙湾打过一次,她修为不错,心思也多,但是比起活了上千年的我来说,她还嫩了一些。”
“那一次我本可以弄死她,但是看在她尚且有趣的份儿上,我留她在谷中与我作伴,承诺她伤势痊愈之后便送她回人族。”
“那段时间,我与她彻夜畅聊,她说她有个体弱的妹妹,天生短寿之相。她得活着回去为这个妹妹寻找长寿之法。”
“许凌青死得那样仓促,你说她为许亚找到长寿之法了吗?”
按照年岁,许亚也已经三百多岁了,但她修为是渡劫期,本可以活得更久。
李杳不说话,朱衍便继续道:
“她要是死了,溪亭陟岂非是白忙活了?”
坐着磨刀的姑娘眼皮轻抬,语气深长:“白忙活?”
“他在忙活什么?”
朱衍一顿,看着李杳的视线一滞。
李杳看着他,语气轻飘飘的。
“他在想办法解蛊?”
“银丝蛊是虱蛇,虱蛇的天敌是金乌,他身上业火不熄是想用业火替我除蛊?”
朱衍:“…………”
他可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杳抬起刀,她的刀是钝刀,刀身本就厚重粗糙,加上铸刀时用了坚硬不摧的焊铁,无论她怎么磨,刀身都不可能改变分毫。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磨刀的声音,那如同战鼓一样象征着杀戮的声音。
她的视线越过玄黑的刀,看着朱衍道:
“他不告诉我,是怕我会阻止他。”
“朱衍,你说解蛊这样的好事,我为何会阻止?”
朱衍看着对准自己的刀尖,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杳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扬起一点嘴角。
“因为解蛊需要代价,而代价是我不愿意给的。”
朱衍:“…………”
他算是明白了,她这师妹今天说起许亚的事,就是为了套他的话的。
朱衍叹气,他靠在椅子上,摆烂道:
“我只想知道许亚造棺材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
李杳看着他,“只不过死的人却不一定是我和她。”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值得许亚亲手为她打造棺材。
说起来,那个人已经许久没有音信了。
朱衍沉默良久,抬眼看向屋檐下静坐的老和尚。
他和李杳说了这么半晌,这老和尚一点反应也没有。
“老和尚,她的伤痊愈之后,你打算作何?”
怀桑睁开眼睛,慢慢地看向朱衍。
“去月牙湾,助人族一臂之力。”
朱衍顿时看向李杳,“你看看他多坦荡,丝毫不在意我妖族的身份,有话就直说。哪像你一样,不是变着法套我的话,就是闭口不谈。”
李杳没说话,收起手里的刀,转而拿过身边方才用刀削好的弹弓。
一丝灵力缠上弹弓,如同弹力绳。她对准了朱衍,不留余力,一颗石子眨眼之间便朝着朱衍射去。
细小的石子洞穿朱衍的腿,射在院门的柱子上,入木三寸。
红色的血浸湿黑色的衣服,又滴落在地上。
李杳看着在地上溅开的血珠,慢慢道:
“看来是腿废了。”
对于妖族和捉妖师而言,腿断了和废了有很大的区别。
断了可以断骨重生,但废了便是永远的残了。
朱衍一只手撑着头,他的腿没有知觉,感受不到疼痛,所以脸色也没有任何异样。
“下次别这么试探师兄,师兄会当真的。”
以他这副身体的修为,倘若李杳刚刚对准的是他的脖子,那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指不定魂魄都已经飘出来了。
“师兄可以少说一些话,说多了,我也总有下手不知轻重的时候。”
李杳看向朱衍,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修为不比以前,我若下手失了轻重,你不一定能躲开。”
朱衍:“…………”
李杳身后,拎着一串葡萄的山犼从门外探出身,动了动鼻子。
“你们闻见没,好重的血腥味——围在周围的水妖攻进来了?”
山犼忙不迭跳到朱衍身后,“师父,我修为大跌,又重伤未愈,等会儿你老人家可记得要保护我。”
“经辇。”
山犼立马道:“我在。”
朱衍木着脸道,“脑子废了就去抢别人的用用。”
山犼:“…………”
就他现在的修为,上哪儿抢啊。
他撇嘴,刚垂下眼睛,一眼便看见了地上的一小滩血迹,顺着血迹,他看见了朱衍小腿上润湿地一小块布。
他一顿,看了一眼朱衍,又看向台阶上玩着弹弓的李杳。
他抬眼的一刹那,正好看见那弹弓对准了他。
山犼:“…………”
李杳看着他,“带我去东丘。”
山犼本来是个有主见的,但是遇见瞿横和朱衍之后,他做事都得看这两人的意见,更别说去东丘这么大的事。
东丘那地虽然是他师父出生的地方,但是不太平,连他也没有去过东丘。
山犼抬头看向朱衍,询问朱衍的意思。
朱衍撑着脸,漫不经心看着自己有些长的指甲,慢悠悠道:
“你去东丘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