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定,马奴这才抬头环视了一周,向众人再一次明知故问道:
“你们都不想下山去过寻常百姓那种生活吗?”
“我们这些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虽说各有各的情况,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我们都不能也不敢下山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论是哪个开口,都带着无奈的叹息。
“那等山寨被攻占后,你们主动投降归顺新的主子,难道真就保不住性命?”马奴又说道。
“按道上的规矩,投降归顺者,均得不到新主子的信任,不用多久,不是找个理由砍头,就是活埋,侥幸能活下来的,也是山寨最为低贱者,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如此说来,大家都已是陷入了绝地?”
众人纷纷点头。
马奴边说,边走向高处,待他转过身来,面对大家时,仿佛突然又长大了许多,如那天与老蔫对质时一般,象换了一个人似的,俊俏的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威严。
只见他剑眉一挑,大声说道:
“我本来是要与老爹一同下山的,既然你们确实没有了活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小爷可以带着各位搏出一条生路来!
守住这山寨没问题,一切都包在小爷身上,但有一条,那就是你们必须听从小爷的命令,服从小爷的指挥,让干啥就干啥,绝不能马虎应付。
如果你们做不到这一点,那还是趁早散伙吧。”
不觉间,马奴的自称已发生了变化,原来总是自称“小奴”,现在却改为了“小爷”,只是大家没在意而已。
“你真能守住山寨?”人们质疑的目光看着马奴,纷纷问道。
“只要你们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自然能守住,而且你们今后的日子,比之前活得要更快活、更如意些。
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还是将信将疑,举棋不定,左顾右盼的,那我现在就带着老爹下山,诸位自求多福。”
马奴想了想,接着又说道:
“现在小爷还要说明一点,等山寨转危为安后,什么寨主不寨主的,小爷并未看在眼里,也不稀罕,到那时,小爷还是要下山,去另谋出路和发展。”
见众人面面相觑,时不时还有些嘀咕,从众人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们大多并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带领他们度过这场生死危难,更不把自己刚才说的当回事儿。
马奴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话音也大了许多:
“小爷现在之所以如此决断,只是想为你们提供一条活路,以报多年来各位并未对小爷欺辱打骂,还不时给予些小关照的旧恩。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爷从来就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马奴的脸上现出一抹冷笑:
“如若你们不领这份情,不相信我马奴有本事带领各位守住山寨,保住性命,那小爷就此告辞。”
马奴说完,略一拱手,转身从高处跳下,拉着魏老爹便向外走去。
全场一片窃窃,人人都在暗想,你这个小马奴好大的口气,一切包在你身上,可你这小身子骨,又能有几两肉。
可既无一人敢于出头担当,又实在找不出守住山寨,保住性命的法子,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身上了。
此时在大家的头脑中,又再现出了这小子那天被吊在了树上的情景,面临生死,处变不惊,思维敏捷,还说得头头是道,条条在理,表现确实惊人。
保不准这个小马奴,在当前的危难时刻,又会灵光再现,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终是有人上前拦住了马奴:
“先别走嘛,只要你能带领大家守住山寨,俺愿以你小马奴为首,服从你的命令,听从你的指挥。”
见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只得纷纷附和,表示愿以马奴马首是瞻,共度当前的危难......。大家话虽说出了口,可多数人内心还是疑虑重重,依靠这么个半大孩子,能度过当下的危机和难关吗?
可除此之外,再无出路,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此刻起,云壁寨中,出现了一幕幕奇特的景象,一帮大老爷们,跟在一个小屁孩身后,不停地在山寨四处巡查,随时听候着吩咐和差遣。
在小马奴的指使下,云壁寨的百十多条壮年汉子、大老爷们,整整忙碌了一天,累得是腰酸背痛,苦不堪言。有人不免发起了牢骚:
“让这么个半大孩子做主,将我们的性命交到他手里,这么做成吗?”
“就是,这一整天下来,这小子狗屁不懂,就是在瞎指挥,却累得我们臭死。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对,不能再听他的了,这样下去,不等敌人攻上山,我们就先被这个小马奴折腾死了。”
而大家的这番议论和牢骚,恰好让马奴听了个大概。
他心里一阵冷笑,开始并不想搭理他们,可脑中突然有一忧虑钻了进来:
“如果不能让这帮人真心臣服,拧成一股绳,那以后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更别说抵御强敌,守住山寨,保全性命了。”
随后还有许多的信息,不断出现在了马奴的大脑中。
他再没有任何犹豫和顾虑,便将大家叫到了一起,大声责问道:
“你们认为我马奴只是个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是在瞎指挥?
昨天你们俯首便拜,说要一起同甘苦共患难,愿意听从小爷的命令,服从小爷的指挥,齐心协力,度过难关。
这他妈的才一天的功夫,你们就开始发牢骚了,你们过往也是如此出尔反尔的吗?早知如此,小爷绝不与你们这帮无信之人为伍。”
一席话说得众人有些羞赧,一时间面面相觑,无人能开口辩驳。
马奴见大棒起作用了,缓和了些神色,用较为温和的口吻继续说道:
“我知晓你们心中惶恐,担心身家性命不保,可我马奴既然选择留下来,那就同诸位一样,也是将自己的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面对小马奴的责问,众人都低头不语。想想也是,小马奴和魏老头既无案底,也无仇家,虽说下山后无家可归,无亲可投,但存活下来并不难,他如今能答应留下来共克时艰,已是不易,大家确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时候还质疑他,多少有些……
见众人又开始有了归心的迹象,马奴的态度也平缓了些。但他十分明白,这些话只是治标不治本,今儿给他们讲明白了,明儿睡一觉醒来,他们又会开始犯嘀咕。
最为重要的,还是要从根上解决问题,不仅要让他们口服,还要令其心服才好。
想到此处,马奴拍拍手,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冲大家伙儿问道:
“诸位觉得我马奴不能带领你们拼出一条生路来,那什么样的英雄人物才能带着你们抵御强敌,守住山寨,保住性命?”
沉默了片刻,有人坦声说道:
“与敌厮杀,保住山寨,靠的是身手功夫和不怕死的勇气,虽然我们答应要听命与你,但……你终究只是个瘦弱不堪的孩子,所以,你不能......。”
这汉子的话是说出口了,可也似是耻于自己的反复无常,黝黑的脸有些涨红。
“就是,到时还不是让我们在前面顶着受死。”
有不少人眼珠一转,连忙附和道。
马奴环视一周,不屑地说道:
“你们以为只要有一把子蛮力,会几手功夫,与敌能战上几个回合,就能守住山寨?
昨儿你们也合计过了,山寨现在一共才多少人?比人多,其它山寨的人比咱们多好几倍的都不止。
若论功夫战力,先不提其他山寨有多少武功高手,只说我们云壁寨,韩寨主、麻六哥和陈通等高手先后毙命,那个刘魁,还有陈江,也跑路了,以诸位的功夫战力,能抵御得了强敌来攻吗?”
刚刚还嚷嚷个不停的几人,目光一滞:
“这…这既不能靠人多,又不能靠功夫身手,那……那你说说,我们要守住这山寨,还能靠什么?”
马奴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当然是靠这里面的智慧了。”
人们实在忍不住,爆发出了一片不屑和嘲笑声:
“一个小孩子,只会耍嘴皮子,还说有什么智慧,吹牛罢了。”
“就算你说的头头是道,条条在理,可凭这些就能打败来敌,保住山寨吗?还有,你又怎么证明比我们都有脑子、有智慧?”
“就是、就是,不过一小屁孩,吃的饭还没我们吃的盐多,走过的路,还不如我们行过的桥长!”
“是小爷在吹牛,还是你们自不量力,愚不可及,比试比试不就知道啦。”马奴淡淡说道。
“怎么个比试法,你小马奴划出个道来,不信还胜不了你这个小屁孩。”
众人顿时来了劲儿,纷纷嚷嚷着。
“那好,小爷先出道题考考你们,答对了,就算你们也有智慧,以后小爷再不指使各位。
可要是回答不出来,那就乖乖听小爷的话,明天一早,为了加固山寨,统统干活去,嘴里别总是瞎逼逼,吵得小爷心烦。”
所有人不再说什么,可个个伸直脖子,竖起耳朵,等着马奴说出题目来,看样子,非要与马奴分出个高下不可。
马奴故意轻咳了一声,说道:
“你们且听好了:从南边来了一头牛,左转三圈,右转两圈,又左转了一圈。请问,牛的尾巴朝着哪个方向?”
没想到马奴竟说出了这么个问题,有人在思考,有人在商议,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牛从南边来,左三圈,右两圈,再加左一圈,那方向没变,牛尾巴一定是向南。”那人得意地回答着。
“不对。你们动动脑子,再好好想想,牛尾巴到底朝向哪儿?”
马奴不屑地再一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