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婶第三次怀孕,两口子可谓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大意,深怕出一丁点意外,重蹈前两次流产的覆辙。
他们还特意恳请有生育经验的老妈帮忙看护,老妈也着实陪伴了老婶很长一段时间。
但当时家里生意刚刚有了起色,老妈实在分身乏术,无奈之下,最后只好换成奶奶来照顾老婶。
那时我才七岁,同样需要人照料,于是奶奶便一并照看我和还怀着孕的老婶。
谁能料到,就在老婶怀孕即将满十个月的时候,二叔和老叔那边出事了。
二叔在当地可是出了名的大流氓。当时,因为生意的事儿,二叔和老叔与他人起了冲突。
事发当场,二叔和老叔都在,对方是两个年轻气盛的小年轻,话不投机,竟直接动了刀。
一阵混乱中,两人都被扎伤。幸运的是,老叔只是腿部受伤,伤口不算深;然而,二叔却没那么走运,利刃直直扎中动脉,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全家人瞬间陷入焦头烂额之中,忙着处理二叔的丧事。
大家都清楚,这事儿绝不能让老婶知道,生怕她担惊受怕,影响腹中胎儿。可命运似乎偏要雪上加霜,老婶毫无预兆地突然早产。
奶奶一下子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通知家人。等她心急火燎地赶回来时,老婶的状况已然万分危急。
众人匆忙将她送往医院,可终究还是没能挽回,老婶还是走了。
老妈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沉重与无奈。
我只感觉心中像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厉害,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下意识地点了根烟,半晌,才稍稍回过神,茫然地问道:“这些事,为什么之前我从来没听你和我爸提起过呢?”
老妈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那年啊,先是你二叔出了事,紧接着你老婶也走了,前后就隔了没几天。
这么惨痛的事,谁愿意再去提起啊?而且你老叔,因为这事儿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你奶奶呢,也满心自责,
从那以后,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就连你爷那么顽固的人,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在床上一躺就是五年……”
老妈说到这,眼睛有些泛红,喃喃道:“其实那次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
我愣愣地看着老妈,有些不解。
老妈深吸了口气,解释道:“你老叔就不用说了,你奶奶更自责,觉得是自己没处理好。
你爸则后悔你二叔出事时候他没在”她顿了顿,有些怅然地说:“你爷最后躺在病床上,虽然嘴还硬,但心里应该也觉得当初没管教好你二叔。
而且你也知道,你爷挺有钱的,临走时把积蓄平均分了,你老叔一分都没要,说你老婶一直最喜欢你,就都留给你了。”
我沉默了许久后,才沙哑着开口:“那为什么我对我老婶一点印象没有?全没印象了?”
我见老妈目光闪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她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和心疼,轻声说道:
“你老婶早产那天,你奶奶看着你,她见你老婶早产吓傻了都,跑出去的时候把你扔在屋里让你看着你老婶,
等我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你都在医院了,整个人呆呆的,当时把我都吓坏了,过来好久你才缓过来……”
老妈说话时一直盯着我,似乎观察我的反应,我虽然对她说的经过没有印象,但仍觉得一阵阵心悸,甚至忍不住颤抖,感觉整个人莫名的心慌。
直到老妈握住我的手我才慢慢缓过来。
但心里仍然无法平静,颤声询问道:“家里为什么连老婶的照片都没有?”
老妈看着我,眼神中满是心疼,见我神色渐缓,才轻声说:“那次把你吓到了,你见到你老婶的照片就哭,后来没办法,就全收起了。”
我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老妈目光微垂,叹声说:“那年发生的事太突然,所有人都蒙了。
因为妈妈觉得你大了,才把这些事告诉你。别跟你奶奶、老叔再提这些事,跟你爸也别问。”
她叹了口气,感慨道:“其实对你老婶的事,不仅他们,连我都自责。
虽然我对你爷很不待见,但当初要是按照你爷的想法,其实你老叔和你老婶最后没准还真让他给折腾黄了。
那样虽然有点遗憾,但至少结果不会这么让你老叔没法接受,现在你老叔因为你老婶的事,都不愿意再婚了.....”
老妈剩下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问起老婶的事老爸和老妈不想说了,这种事谁经历过还愿意再提?
我伸出手又拿烟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打火机点了三次才把烟点着。
仔细想想我对小慧姐那莫名的熟悉感,估计也是因为长相的缘故。
川渝地区的姑娘,很多都有着鲜明的外貌特点,五官立体,眼窝偏深,看着就很有辨识度。
而且小慧姐性格开朗乐观,大大方方的,这种川渝特质在东北地区会显得特别鲜明。
现在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老叔对小慧姐的态度之所以那么特别,多半是因为小慧姐的长相或者她说话时带的方言,让老叔想起了故去的老婶。
毕竟老婶是重庆城口县人,而小慧姐也是重庆人。
至于我记不起老婶的事,我之前有个猜想,今天也得到验证了,应该是心理学上的选择性失忆或者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询问下刘医生才能够得到具体确认。
想通后我向老妈询问道:“老婶的照片家里一张都没有吗?”
老妈默默摇了摇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你老叔那有,但跟你老叔别提你老婶的事,他一直悔恨当年的事,认为当初应该劝住你老婶,第三胎不该要的。”
说完,老妈抬头看着我,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宽慰道:“知道了不好受吧?你脸都白了,不想告诉你是有原因的,你这孩子非问。”